楠楠從媽媽的懷里推出來,兩只手虛抱著父親的手,她說“爸爸,我要走了。”
“這是你的家,你不留在這還能去哪里”焦旭良轉身,緊緊盯著女兒的臉。兩行血淚襯得她的臉越發慘白,他卻并不覺得可怕。
這是他養大的女兒,無論怎么樣都是她的女兒。
“楠楠,你不要媽媽了嗎”焦太太站在原地,神情無助的望向陸汀和林歸,她覺得他們兩人一定有辦法。
楠楠松開爸爸的手,笑著對媽媽說“去我該去的地方。”
她不知道這世界上是否真有天堂地獄,此刻的她卻不在懼怕未知的前路,因為爸爸媽媽的愛會一直陪著她。
即便是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她僅僅只有一點遺憾而已,遺憾自己的死給這個家帶來了那樣大的痛苦,遺憾自己當時不夠堅強,遺憾自己不能再多陪陪父母,遺憾她不能再像之前一樣,每天夜里陪著妹妹入睡。
“我不準你走”樹樹撲上去,因為胳膊收得太緊,雙臂從姐姐身體中穿過。
她死死咬著下唇,血滲出來染紅了嘴唇和牙齒,“你說了會一直陪著我”
“對不起,樹樹。”楠楠的掌心輕輕碰上樹樹的臉,淚水從透過她的掌根,落到了女孩的衣襟上。
她笑了一下,輕聲叮囑,“把箱子里的東西都燒了吧,這一次姐姐要狠心一點了,不會再因為你偷偷哭就出來見你。”
“我不要”樹樹嗚咽著,她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她沒辦法接受。
楠楠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又回身去抱了抱父母。松開手,她腳下一點點的往窗口退,不再懼怕疼痛站到陽光下。
灼熱的光線刺透單薄的靈魂,明明該是很痛的,她卻一直在笑。
楠楠的笑容溫暖得像小太陽,家里的小白鴿除了樹樹,還有她。她也是父母心里的光,愿意捧在手心的寶貝。
焦旭良心如刀絞,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消失,什么也做不了。忽然身上一重,焦太太暈厥了過去,身體往后倒在了丈夫身上。
短短十幾分鐘,她經歷了最極致的喜和悲,精神上支撐不住了。
這一覺她睡了很久,夢見了從接回楠楠到她離開的這十三年里的所有事。再醒來,她好似變了一個人,精神狀態近乎亢奮,醒來第一件事是看時間,見已經是傍晚,離開前往廚房和阿姨一起準備晚餐。
焦旭良擔憂的看了眼妻子的背影,“陸先生,我太太她沒事吧。”相比起去詢問醫生,他現在更相信陸汀,只有陸汀說沒事,他才能徹底放心。
“沒事。”陸汀有些迷惑,這話焦旭良之前已經問過家庭醫生了。
這家因為大女兒的事情,氣氛低沉了一天。常華盛作為朋友,開解了焦旭良很久,告訴他人死不能復生。
這些大道理都是講給別人聽得,輪到自己身上,要接受起來卻很困難。
焦旭良巴巴地望著陸汀“陸先生,我是不是得給楠楠多少燒點紙錢衣物”
陸汀不忍心告訴他真相,楠楠的魂已經灰飛煙滅了,就是翻遍了地府黃泉,也尋不到她的身影。非要究其根源,楠楠是因為樹樹的執念才留下的。
妹妹的自責和無助,白天黑夜的哭泣和思念,讓她無法安心離開。再加上那日日夜夜的供奉,她根本狠不下心離開。
陸汀想,楠楠應該很清楚留下來的后果,但她還是選擇以另一種方式再陪伴家人三年。
過了奈何橋就什么都忘了,而她,不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