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彭澤趴在緩臺矮墻上往下看去,眼鏡男罵罵咧咧的脫掉西裝外套,扯了領帶,坐進一輛黑色轎車里。
苗家的門,在今晚第三次被敲響。
苗先生和苗太太對坐在客廳里,手里正忙活著折紙元寶。
苗太太聽見敲門聲,心里一陣煩躁,踢了丈夫一腳,讓他趕緊去打發人。苗先生拎了一把水果刀出去,開門后揚起手里的刀,轟人的話還沒出口,人先愣住了。
“你是”
“記者。”汪彭澤舉了舉手里的相機包,“也是第一個曝光出驕陽學校校園暴力的博主,我姓汪,叫我小汪就行。”
苗先生將水果刀折起來,防備的看著青年“你想做什么。”
“我沒有惡意,只是想采訪一下你們,我可以保證,我并不是那種只看中流量的博主,我只為正義發聲,寫最真實的報道。”
苗先生擋在門口,仍然不肯退讓。背光的緣故,他的臉有一半埋在陰影中,顯得臉上的溝壑越發明顯,眼神陰郁。
汪彭澤下意識想退縮,“不可以也沒關系,我這就走。”
“你進來吧。”苗先生側身讓路,把人請進去。
汪彭澤從前跟拍的不是明星就是大老板,他自己家住的也是豪宅,第一次進到這種兩室兩廳的舊房子里,感覺不到任何溫馨,反而有奇怪的壓抑感。
他禮貌的坐下,眼角瞥見一個女人從房間里出來。
女人靠在門框上,強打起精神問他“你是記者”
汪彭澤連連點頭,“是。”
女人快步走近,雙手猛地握住汪彭澤的一只手,“我知道,有些壞人最怕的就是記者,你們有很多手段可以將真相報道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訴你,但我希望,你能將幕后的人曝光出來,讓他受人唾罵,讓他體會我女兒曾經的痛苦。”
“苗太太”汪彭澤被對方感染得眼眶發熱,心情隨之壓抑,“只要是我能辦到的,我都會去做。”
苗先生走過來,坐到對面的小木凳上,“苗苗被欺負的事情,我們也是才從一本日記里得知的。日記的書寫時間不長,也就十來天,卻是苗苗留給我們最后的念想。”
警方來調查取證的時候,苗先生并沒有把日記拿出來,這是女兒的遺物,他們怕警方拿走之后就不還了。
汪彭澤一愣,緊跟著就見苗太太起身進了一個房間,雙手捧著一個作業本出來,仿佛那是什么寶貴的易碎品。
說是日記本,其實是一個很普通,甚至有點舊的作業本。
作業本前面抄寫的英文單詞,后面則是字跡潦草的日記。日記記錄了她死之前將近一個星期的所有遭遇,那些被欺負的細節,寫得清清楚楚,汪彭澤看完后再一次忍不住在心里咒罵。
將作業本合上,他道“你們應該把這個交給警方。”
“我們咨詢了律師,警方那邊根據傷口和指紋,以及現場判定苗苗是自殺,我們也簽了字同意自殺結果,事情算是有了結論。而且,小汪,日記里沒有提到任何人名。就算交給警方,他們也什么都查不出來。”
苗先生的聲音聽上去垂垂老矣,每一個字都帶著無力感。
汪彭澤對校園暴力有過關注,查過相關法律,被傷害者在承受不了欺辱的情況下自殺,施暴者會被定性為侮辱罪,三年以下。
這樣的懲罰,對于痛失孩子的父母來說,根本無法接受。
汪彭澤“你們希望我做什么”
苗先生說,“學校不但企圖掩蓋事實,還派人來收買我,我希望你把這件事曝光出去。”
“好。”汪彭澤同意了,目光卻停在作業本上,“苗先生,我還是覺得你們應該把這個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