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面又從納戒里取出冶煉贗錢的一捧古銅和一道指甲片大小薄厚的晶瑩白玉靈符,道:“鑄錢的銅不易得,原來是道門鑄鎮魔神鼎的,要節省使用。靈符是置在錢內的靈樞,絕不可損壞,切記。”
韓英姿心想,這些材料是不夠另給自己鑄一枚贗錢的。
他顯出好心為孟青面設想的模樣,道,“孟姑娘,仿鑄是沒有一次成功的事情,免不了嘗試多次。你妹妹的試煉成敗在此一舉,這節骨眼上你這個姐姐絕不能吝嗇。你再多物色些材料,三倍于此,我才好施展手腳。”
孟青面面色微沉,“這不是財力的問題。物色這些非賣品是消耗孟家積累百多年的人脈,還會鬧出動靜。”
“凡事都是選擇。在孟姑娘心中,是你妹妹入道門的前程更重要,還是不欠道門朋友的人情債更重要呢?”
韓英姿黯然道,
“在我,家人最重。七年,我從墨學館出師,成為憑手藝能自食其力的墨者,我母親卻看不到這天了,什么都追她不回了。”
他不由低下頭去,欲蓋彌彰地掩飾自己真假難分的淚光。
“一個月后我要見到鑄好的錢模子,然后我會捎你更多的古銅。靈符我再去討一枚,但絕不能更多了。”
孟青面思忖片刻,道。
“一言為定。”韓英姿忙用袖子拭去淚——憑二枚靈符順利做出二枚贗錢,是他出師以來最大的挑戰。但他渴望參加真傳試煉,他愿意邁出這艱難的第一步,往后還會有更多的困難等著他一一克服吶。
孟青面的馬車體貼地停在韓英姿家后門的無人三尺小巷。馬車無人駕駛,是兩匹傀儡鐵馬牽引。孟家的豪富可見一般。
孟青面道,“我見到韓坊的前面有幾個禿鷲一樣來回逡巡的人,想來是你家的討債人。我厭煩他們,車轉到了這僻靜處。”
韓英姿略有些臉紅。韓坊債臺高筑的消息她終究是知道的。
孟青面又捎給韓英姿一千兩銀票,
“無債一身輕,好安心交貨,墊你的。”
她登入了馬車,緩緩地消失在巷子西面的盡頭,只有幽蘭般的余香徘徊。
見那女孩子徹底無影,連什么紙鶴,什么符蛾子,都走得干凈,無人巷中的韓英姿深吸了一口氣。
他從袖中也取出一枚素樸無華的納戒,納戒上也刻著“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古篆!
他摩挲自己的那枚納戒,將孟青面留下的靈力強大的真幣攝進里面的虛空,那真幣的一點靈力也不泄露,好像從世上徹底消失了一樣。
在墨學館為魏王宮制作納戒時,韓英姿偷偷攢下虛空石的邊角料,依法給自己做了一枚,如今到了派用場的時候。
太陽已經西沉,韓英姿卻并不急著轉回宅中開工。
他從無人巷子的東面穿出,經過東市的湯餅鋪子,買了份羊肉羹充晚餐。不暇堂食,邊走邊吃,上下三四座河橋,轉過六七條狹隘陰沉的巷子,停在一個窨井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