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英姿翻檢乾室,覓到三張沒畫臉面的畫皮,還有二枚摻了水鏡靈石粉末的墨。畢竟韓坊不是修真世家,無法自產,就這么點東西,都是韓夫人當年花大價錢從鬼市購來的。
韓英姿磨墨提筆,懸在畫皮之上。
“下筆無悔,可不能畫壞了。”
第一張畫皮,韓英姿畫上了自己的臉。完工之后,像穿衣服一樣套在機關銅人身上。畫皮上身,機關銅人搖身變成了又一個韓英姿的樣貌體態。韓英姿自我陶醉地欣賞了一番眼前這個唇紅齒白的美少年,仿佛在看鏡子里的自己似的。陶醉完畢,他用了下勁,將第一張韓英姿臉的畫皮從機關銅人身上揭下,卷成一個畫軸,收入自己的納戒。
第二張畫皮,韓英姿壞笑了一下,他要畫一個美人。孟青面的臉第一個浮現在他心頭,韓英姿的鼻尖凝在畫皮之上良久,終于他嘆息了一氣,還是擱下了筆。金主的氣質和容貌不是他一個匠人的技藝能夠描摹的。
轉眼,韓英姿又想到了白璇。但馬上韓英姿也斷了這個念頭:師姐是近鄰、是同僚,是嚴師、是畏友,再畫一個供在家里,好不自在。
韓英姿只好上書房的梨園柜取來一本女優的畫冊,從里面挑了大梁的兩大名優,冰冰和冪冪的面容,取長補短,拼出一張風情萬種的美人臉來。他取了個名字,第二張畫皮叫“冰冪”。
第三張畫皮,韓英姿要畫一張隨處可見的路人之臉。倘若讓機關銅人探聽消息,非得隱于大眾,不惹人耳目才好。這時他才發現,一張隨處可見、點頭即忘的路人之臉,竟比描繪任何美人都難。
萬幸的是,他翻檢黑羊皮本,竟然在筆記里發現一張韓夫人手繪的路人之臉。這張臉真是太過平常,不丑不俊,特色全無,每次翻閱韓英姿都自動忽略,直到今天都險些想不起還有這么一張臉。韓英姿滿意點頭,依樣畫葫蘆照抄一遍,給第三張畫皮取名叫“趙錢孫”。
第七夜,韓英姿歇了一天。
直至第八夜,萬事具備。韓英姿翻出了孟青面的樣品、配方、材料,招來機關銅人充當下手,方才不緊不慢地開始鑄錢。
這七夜韓英姿修理身神,短短時日便描摹了五百枚千奇百怪的符文,眼力大進。可即便是如今,他也不得不佩服,道門試煉古錢的符文繁復奧妙,在他見過的任何一種符文之上。
但是,七夜之前的韓英姿或許會對描摹這枚古錢感到頭疼腦大、叫苦不疊;七夜之后,韓英姿既然修理好了機關銅人,描摹古錢對于他而言,只是一樁須要專注精神的持久工作。
七夜之內,韓英姿本人的精神和身體并沒有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但如今的他卻能感受到一個更廣闊,也更細微的世界——身神之六感與韓英姿之六感相通。
機關銅人的九竅百骸都有相應的身神符文增益。借著身神,韓英姿能見蝸角蚊睫、能聽蟲聲如牛斗、蚊蠅不能加于身。
韓英姿對尺寸和分量的體會達到了平生從未有過的精細入微,古錢符文在韓英姿心中也由繁化簡,不過是虛空中無數點和線的組合,但隨之而來的是時緩時急的頭痛和強烈的饑餓感覺。
韓英姿明白,他沒有經歷過西河會那些人的神通訓練,雖然借著這神奇的機關銅人將自己的七感提升到了遠超一切煉氣士的境界,他本人的身體和精神卻仍然留在初習煉氣士的層次。他的所聞所見太過充沛豐盛,不是**凡胎能夠承載,自己弱小的元氣不敷支用。
不過,韓英姿馬上找到了彌補這個小小的隱患的方法:他還有很多丹藥戰利品可以治療頭疼,填充肚皮,足夠使用一陣。至于停藥之后如何是好,到時再議。
到了第十五夜,韓英姿和他的身神鑄造出了古錢模子,還有第一枚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