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霜雪走了個沒影,在州橋上看熱鬧的上百男女也紛紛散去。
可韓英姿的神識中,那些看熱鬧的人并不單純——借著身神,他至少在上百人中感受到了十來團以上的氣。
這種神識感應與持有古錢的考生互相之間的神識感應又有不同:道門考生哪怕閉上眼睛,在十丈之內心頭就能跳出彼此的形象;這種神識感應卻遠為模糊,在耳目所知覺的聲色形象之外,韓英姿的心中,州橋上的每一個人都裹在一層繭子般的霧里。
多數人平平無奇,而有的人卻從繭子般的霧里透出光來。韓英姿用神識看犀首,犀首也透出光來。透光的就是煉氣士。
“短短一段州橋,方才就聚攏起了十來個煉氣士,比西河會偷襲傅家別墅時湊的陣仗都大。”
韓英姿喃喃自語。但那么多煉氣士絕不是為他這個小角色而來。
“原來韓兄也會望氣,這是常住煉氣士都未必能掌握的技巧。”犀首道。
墨子會只有來源于武道的身體訓練,并沒有高明的精神訓練。即使很資深的墨者,比如盧正直、徐常山,可以和尋常武道家比試拳腳,但都不會望氣。
韓英姿向犀首請教,
“犀公子也有望煉氣士之氣的神識?”
“我們是書生,在身體訓練無所發明,在精神訓練上倒有獨到之處,儒門、空門、刑名家也有類似的傳承。”
犀首平靜道,
“韓兄也不必驚訝,州橋本來就是各國使館云集的地方,方才圍觀的那些煉氣士是列國的使節。依照列國之間的盟約,他們只能作壁上觀,是絕不能下場的。”
韓英姿安下了心。
他問犀首,“那犀公子看得到我身上的氣嗎?”
沒有鏡子,人無法看見自己。韓英姿也看不到自己的氣。
犀首微微一笑,“韓兄深藏不露。隱氣,是比望氣更深的技巧。過去我以為,只有魏王子這樣的絕世天才,才能在這個歲數掌握隱氣。韓兄是我平生以來見到的第二個——表面上,你只是一個勉強合格的初習煉氣士,只有很微弱的光透出來。怪不得王子那么器重你。”
身神并非活物,犀首絕不能從一個物件看出多少氣來。但在身神出場之前,犀首已經見過韓英姿多次了。韓英姿無奈承認,離開了身神,他就只是一個道術稟賦尋常至極的初習煉氣士。十三歲時韓英姿在道童考試出局的時候,那兩個道門道士的斷語并沒有錯。
也只有通過這一次不循常規的道門考試,韓英姿才能鯉魚跳龍門。他相信自己的心智和毅力并不比任何道童遜色,只要通過道門的試煉,他們那些人間沒有的靈丹妙藥一定能易筋洗髓,彌補韓英姿身體稟賦的不足。
犀首打破了韓英姿的沉思,他道,“方才韓兄說來州橋拜訪一位朋友,不像是應付沈捕頭的話。”
韓英姿應道,“是我的一位主顧,委托我的生意有些交代不清,特來問問。是齊國修真世家的一位孟青面姑娘。我當時疏忽,忘了問她的住址。那位孟姑娘好像是最近才寓居大梁的,不知犀公子能否為我指點一番?”
韓英姿的話九實一虛,但他相信足夠犀首找到目標了。
“孟家是很有聲名的修真世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