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尺巷里依然是闃無人聲的老樣子,只在中間一段多了一灘血和骨頭,還有一只楚楚可憐的白虎縮在墻角。
蓉兒歡喜道,“那么大的流浪貓,大梁沒有第二只了,我能撿回去嗎?多捉點老鼠應該能填飽它肚子吧?”
韓英姿想,這是秦王賜給澹臺明滅的國寶,你若是騎著到處走,滿城的有心人都知道澹臺明滅死了。
韓英姿從納戒拔出暗香疏影兩口匕首,戰戰兢兢地躡到老虎跟前。
能把這白虎當小雞提的是他身神,不是韓英姿本人。他本人比犀首強得有限,也是這白虎的一盆菜。
“這老虎不知道哪里來的,很兇,把巷子里的人吃剩下一團血肉。”韓英姿指了指地上的血。
大概白虎被韓英姿的身神震懾過深,他本人來了,也畢恭畢敬地蹲著,不想往韓英姿身上試試爪子。
韓英姿又揭開隱身斗篷,顯出斗篷覆蓋著的,去了畫皮的機關銅人、昏迷的犀首、還是一條蛇身的昏迷的七青。
“我沒有救下那人,只從老虎口中救下了他們。”
他說的話是天方夜譚,漏洞百出。怎么看地上那攤血肉都像是炸開的,哪里是吃出來!
不過,蓉兒好像真相信似的津津有味地聽完,心悅誠服地鼓掌。
這小女孩子的膽子比韓英姿大多了。她跑到老虎跟前,用綠竹杖敲了老虎額頭三下,“老虎不能做牢。敲你三下,以后不許吃人了。”
她從腰間的葫蘆取出一枚散發著花香的淡紫色丹藥,手大咧咧地伸進白虎,給它喂下。
白虎老實地伏地,然后陡地縮小了一大圈,成了一只白底黑紋的貓咪,喵嗚喵嗚地叫。
韓英姿看得奇了,“你喂它吃了什么?”
蓉兒笑道,“一些上好貓菖蒲磨的粉。”
她請求道,
“韓小哥,老虎認錯了。那能讓我領回去嗎,我一定不讓他餓著,哦,也不讓他吃人。”
“好……好吧。”韓英姿想,應該大梁的人也認不出白虎來了吧。
蓉兒滿意地招呼秦國的國寶白虎隨在自己后面,轉向澹臺明滅的殘剩的血肉,眼中流露出一絲寒光,
“所以,把巷子清洗干凈就是了吧。”
韓英姿道,“快一點,我還要拜訪巷子里的客人。”
蓉兒擊掌,啞巴魯七從黑幔車廂去取出一個小瓶,里面裝了黃沙似的藥粉。魯七繞著血肉轉了一圈,黃色藥粉灑在血肉里,不久就化為了清水。
魯七隨即干練地撿光骨頭,用鑷子挑凈毛發,再洗刷了一番墻頭,在墻角墻頭噴上芳草味的香料易去血腥味道,巷子頓時煥然一新。
蓉兒盯住了昏迷的犀首和七青,問韓英姿,他們兩個要送到哪里。她仿佛已經完全忘了,清早正是這個犀首賄賂了自己十吊錢頂下,給韓英姿送飯的差事;對于一條蛇怪模樣的七青,蓉兒也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韓英姿還怨著犀首給他招來了澹臺明滅,逼他上魏崢嶸的賊船。扯了張紙條,寫下“魏崢嶸你離我遠點”八個小字,塞進犀首的衣袖里,向蓉兒道,“這個送金吾軍傅芝收。”又扯了張紙條,寫下“謝謝無人看見”六個小字塞七青的衣服里,向蓉兒道,“這個送龍神廟二青婆婆收。”
啞巴魯七將犀首和七青連衣服,分別放進黑幔羊車后面的兩口黑色棺材。
蓉兒道,“韓小哥放心,棺材透氣的。”
韓英姿和她結清了銀錢。蓉兒歡快地笑道,“下次還有家政的活,記得叫我。”
韓英姿想,最好不要再有請他們做家政的事情。
等蓉兒的黑幔羊車消失,韓英姿把機關銅人、連澹臺明滅的納戒、三尺水、隱身斗篷一股腦兒收進了自己的納戒。
天已正午,這時候他本該和犀首他們一道在天外樓吃喝的,現在得換另一家了。
這時,孟宅的偏門打開了,那個嬌小的美人緩步走了出來,淡然道,“韓墨者,方才的事情我全看到了。”
今天,她穿的不是黃葵色衣裳,換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小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