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捉澹臺明滅,能當作西河會的罪證;可死成一灘血肉的澹臺明滅,卻讓韓英姿百口莫辯。一旦澹臺明滅的尸體暴露,西河會是絕不會饒過韓英姿,就是刑部也要和韓英姿糾纏不清。
他要去道門試煉,但可不愿以嫌疑殺人的身份去道門試煉。
韓英姿冷冷掃視了一下昏迷的犀首。他明白,只要自己開口投靠魏崢嶸,他們一定能完美地清理尸體,保證韓英姿依舊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良民。
但他不愿意。
他又想到了師姐白璇和墨子會。
——不,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能讓師姐陷進來。至于墨子會,宋舵主已經為他延期了多年的債務,如今禍惹上了韓英姿,還要煩宋舵主,可是萬萬不能的。
韓英姿要自己扛下來。
他決定毀尸滅跡。
韓英姿的神識仔細掃視了一遍身神,澹臺明滅的飛劍三尺水和方才的自爆,終究還是對身神造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損失:包覆身神的畫皮撕開了幾道無法修補的長長口子,顯露出里面的銅鐵之軀來。銅鐵之軀上也劃出幾道淺淺的痕跡。
只是身神淋滿了血跡,心神大亂的澹臺明滅看不出馬腳了。澹臺明滅的那口劍還是好劍,鋒利不下韓英姿的暗香和疏影匕首,這張畫皮算是報廢了。
他命身神在血灘里挑挑揀揀。先抓起寶劍三尺水,驗了一番,通過身神,連二十里外的韓英姿都感受到這劍的刺骨之寒。匕首是短兵,這件長兵可以補他武庫的不足。
他又在血灘里翻檢到澹臺明滅那件隱身斗篷。
韓英姿看出來了,這是神通煉氣士剝制一種影豹靈獸所成的法衣,披上此衣,便可融于周圍景物。
這件法器十分便利,澹臺明滅就是披上了這件寶貝,不但自己,連那么大一只白虎都一道隱去,在州橋來去自如。可澹臺明滅目中無人,不屑戴著斗篷暗殺犀首等人,浪費了寶貝。這隱身斗篷落到韓英姿手上,他會物盡其用。
最后,身神翻檢到了澹臺明滅的納戒。韓英姿還是有些小激動。他是西河會六杰,納戒里的貨色一定比之前殺死的七個煉氣士更上一個檔次。
他用寶劍三尺水在澹臺明滅遺留的納戒上刮了幾下,就多出幾道淺淺的刮痕。
韓英姿想,三尺水雖利,卻不似暗香匕首可以腐蝕符文再行開啟。貿然刮下去,這納戒損毀,里面的東西就再取不出來了。
他本來想直接從納戒里取出一些化尸粉,將澹臺明滅的血肉化成清水——這樣的殺人狂不可能不備這些玩意——如今看來只有本人帶著暗香匕首來開了。
家中的韓英姿翻檢上次繳獲的七個西河會煉氣士丹藥,到底化尸粉是哪一種,他分不出來。畢竟,韓英姿不是做慣強盜的人家。
每個月初七是大梁鬼市的日子,那里會有化尸粉售賣,但今天是初一,遠水不解近火。
坐在家中韓英姿喝完一盞茶,有了新的思路:這個天下還有一群人,不問善惡,不分貴賤,唯利是圖,守口如瓶。
他看了看日頭,轉到后院的高墻,小鳥那樣吹起了口哨,先三聲長后兩聲短,如此反復五次。
蓉兒敲著綠竹杖,出現在了三尺巷子的頭上,
“韓小哥中午好,”她的眼神閃閃爍爍,“犀公子給了我十吊錢,你不怪我吧?”
墻上的韓英姿溫和的笑道,“一點不怪。我還要特別送你一份生意,值百兩銀子。”
蓉兒的眼睛亮了,墻頭已經飛來五十兩銀票的定金。
韓英姿斟酌了下,道,“我在州橋做了一件好人好事,但不想留名。你能幫幫我嗎?”
蓉兒琢磨道,“做了好人好事還不想留名,韓小哥你真是好人中的大好人,好人中的白蓮花了。不過,州橋不歸我管,是洪九的地。”
韓英姿問,“我這邊點你的活,要洪九接?我和他不熟,信不過。”
蓉兒道,“你從東市派的活,我去也是可以。可事后少不了洪九的分。”
韓英姿又加了五十兩銀票,“這是謝洪九的茶錢。”
蓉兒點頭,“那就穩當了。”
韓英姿道,“我和你一道去。”這次,他本人要戴上納戒親自出動了。與澹臺明滅一戰,身神的黑火靈石消耗殆盡,暫時不能再折騰了。
半個時辰后,一部覆著黑幔、黑羊牽引的車停在了六尺巷口。韓英姿、蓉兒、還有蓉兒屬下的嘍啰,一個黑炭般的啞巴乞丐魯七,都跳了下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