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成洋洋地走入寢宮深處,魏王還是老樣子,像一團螺螄肉縮在殼里不出來,而且是一團風干的螺螄肉。
張文成站在紫電帷幕的十丈外負手嘆息,
“即便是天人,福報享盡,也要墮入輪回。魏王你雄才大略,還有無上神通,古往今來是沒有過你這樣的君主,但可曾想過,終究是為凡人做了嫁衣裳。”
魏王不響。
張文成也不在意,走回九雕像處,那里設了一張小案,擺了一副棋盤。張文成盤腿坐下,道,“知翁,我們下下棋吧。”
九尊雕像,一尊雕像的眉間的蟬玉閃動,發出了凄楚的蟬鳴,回應了張文成。
一團黑風離開了雕像,飄蕩至張文成對坐的棋盤,黑風散去,顯出一個溫潤如玉的中年美髯男子,只是他的眉間有一枚第三只眼睛似的蟬玉。
知翁讓張文成持黑先行。
知翁不看棋盤,看張文成道,“張公子是縱橫家這一代首屈一指的才俊了。你以為,沒有魏王的魏國,會往哪里去呢?我們西河會掌得了魏國的舵嗎?”
知翁是西河會九老之首,他化成了黑風,穿透雕像,從魏國三千里外的西陲一步跨入大梁的王宮。
“一百年前并沒有魏國,魏王也是篡了益皇帝的江山。可到了今天,天下人誰不認他是雄主。那一百年后,西河會篡了他的江山又如何?”
張文成不以為意。
“我問的是道門的意思。魏王能夠逆取順守益皇帝的江山,是得到了道門的默許。他能行使駕馭我們的血誓,也是得到了道門的賜福。道門能默許西河會嗎?”
知翁雙手抱在袖中,可棋盤上的白棋隨著他的意念而動。
“道門無為。”張文成冷笑。
“道門如果真正無為,就不會顯現在這個世界了。只是道門隱藏了他們的心意,誰能領會道門沒有說出的心意,誰就能站穩。縱橫家是天下最善于揣摩人心的,張公子能否幫我們猜猜?”
知翁請教。
張文成抽出袖中的玉骨折扇,輕輕扇動,
“王不可能永遠掌握一國。天人的福報終究走到盡頭,神通無法通過血脈傳承,沒有神通,王法就是沒有力量的廢紙。列國的王政都會走到盡頭,往后不再是君王的時代,是各種神通會的時代。在魏國,只有西河會有力量把魏國的各方勢力統合起來。逆勢而動,不是道門所為。”
知翁淡淡一笑,向張文成一揖,“我們都是只懂神通之人,往后人間的事務還要賴張公子的指點。”
其余八座雕像也回蕩起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