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就此別過。她的鯉舟一轉,拐入去州橋的水道。光天化日,沒有歹徒敢欺負這個女孩子。韓英姿松下心,輕快地踱回韓坊。收拾了駱風,他可以稍微喘口氣。韓英姿準備去東市吃上一頓好的,再美美睡上一覺,反正現在花的銀子都是西河會送的。
今日東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韓英姿才走到東市的角上,就見東市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勝過往日數倍。市頭的人臉上都掛著慘容,貌似出了什么禍事。
韓英姿又聽到捕快的吆喝聲,他們持著棍棒,分開人群,清出道,三架水車勉強開進狹隘的街巷,往西面跑去。
是西面哪家失火了嗎?韓英姿想。
晚上喝了高大上的長生酒、咖啡和醍醐茶,現在韓英姿想還是節省點錢,他要了一個接地氣的蔥花雞蛋餅加豆漿,邊嚼邊跟在水車尾巴后面看熱鬧。轉了三條街,韓英姿看到越來越多焦枯成黑炭的樹和坍塌的墻壁。
煙氣嗆得韓英姿干咳。他看到了無數熟悉的面龐,眼神里滿是驚惶和恐懼、他聽到了孩子、女人、甚至男人的哭聲。他們是韓英姿幾十年的鄰居、街坊。
韓英姿的腳步變得無力起來,但他的步伐卻變得更快。他不愿走過去,卻不得不走過去。
火是從韓英姿生長于斯的甜水巷燒起來的。
韓英姿已經走到了水車的前面,甜水巷化成了一派碎瓦,救火的捕快戴著防煙防毒的豬鼻面具,從煙火里穿進,又從煙火里穿出。每次穿出來,都帶出一個人來,死的多,活的少。
“怎么可能,大梁城到處是井水,怎么救不來火……”韓英姿喃喃自語。
“韓墨者,這火起的好怪。普通的水根本撲不滅!”身后傳來一個老年捕快的聲音,韓英姿回過頭,他認識這人,是刑部沈霜雪捕頭的跟班董霸。
三架水車開始向火場噴水,水柱打到火上,濺起一陣水霧,然后火依然如舊。
“韓墨者,火是你家起的,你是在偷偷冶煉什么神兵利器嗎?”又一個年輕捕快施展草上飛的輕功,從火場竄出。這是沈霜雪的又一個跟班薛超,他的腋下夾著兩個被火熏昏過去的孩子。他們的娘親,磨坊老板娘喜極而泣。
韓英姿惱火起來,他的臉色如鐵,“我昨夜整天不在家,韓坊里也不起爐火!”
韓坊的爐子在地面百級階梯下的地宮,根本不可能燒到上面。何況,他有七天沒有開爐了。
火絕不是他大意縱的,整條甜水巷不是他燒的!
“先救人要緊。”沈霜雪驅馬到了,她問董霸,“幾個了?”
董霸哭喪臉道,“現在七十條。”
沈霜雪臉色凝重,道,“向朝廷上報三十條。真是流年不利,國家艱難,又來一場燒掉街的大火。”她又向董霸道,“拿我的令牌,請龍神廟的巫女降雨救火。”
韓英姿知道他們說的是人命。已經有七十條人命喪在火里了,里面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我要隨眾捕快進去。”韓英姿向沈霜雪道,“我要弄清火從何處起的,也要幫忙救街坊。”
救火的捕快跟著水車分成了數股,從各個方向往火場里沖。
沈霜雪遞給韓英姿一個豬鼻面具,領頭沖進了火場。圓滿武道煉氣士沈霜雪向正前方向揮出拳頭,拳風倏地打滅正前三丈高的火墻。他們踏著隔著鞋底也覺著滾燙的瓦礫探了進去。遇到傾垮的高樓和斷墻,沈霜雪就用拳頭打出可以過人的洞來。
沈霜雪的一對拳頭即能滅火,也能推土,韓英姿分辨前進的方向,依稀認出是原來韓坊的正門。韓坊的高墻完全垮倒,埋伏的霹靂雷火彈的爆炸聲隱隱約約響起,給火勢火上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