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見聲音,有人捂住了我的耳朵。
眼前的世界沒有了色彩,它們主動離開了我的視野,緊接著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了。
空氣扼住了我的喉嚨,堅硬得像石頭一樣,把我的聲音壓在脖子里,動彈不得。
自那片血紅淋在我的眼球上時,昔日那么多天建立起來希望高塔就倒塌了。橫梁被折斷,釘子被彎曲,在那些人的兵刃之下變成了一堆廢墟,再無恢復的可能。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假如那時我沒有選擇回頭去幫助其他人,假如那時我選擇了另一條路線,假如那時我們沖向核心塔
細如蚊喃的聲音縈繞在列昂尼德的耳邊,嗡嗡的,讓人聽不真切。要不是安菲婭還坐在身旁,他就感覺自己像是個靠在某個倒塌的礦洞里的工人,耳邊的細細聲音就是從石縫中刮出來的微風。
不過現在看來他們確實是變成了“落難者”。隊伍全軍覆沒,領頭者盾衛也死在了那些牧群傭兵手里,活著的恐怕除了他們三個就沒人了。
安菲婭坐在地上低著頭,列昂尼德看不到她的臉,但他肯定此時這個小姑娘一定在流淚。不久前跟其他人辯駁時以及在指揮隊伍時的領導者氣質在此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她一直挺著的脊背也塌了下去,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顆長歪了的樹,仿佛除了被砍掉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的結局了,令人心酸。
女孩身旁的葉菲姆狀態也不咋樣,甚至頹的比安菲婭還狠,跟坨爛泥似地糊在墻上,抬起腦袋望著天花板,眼睛無光。
在很久以前列昂尼德剛遇到這個小伙子時他就是這種狀態,上頭來任務了就站起來活動活動跟行尸走肉似的,沒事干了就往休息處一躺,也不知道在看啥。要不是他心不錯,會給幸存者收集食物,列昂尼德估計根本不會管他。
葉菲姆拿著食物遞給幸存者時的眼神和表情是活泛的,也只有這時列昂尼德才能看到一個真正的人。
挺好的兩個年輕人,雖然大環境很惡劣,但他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抗。列昂尼德很希望能帶領著他們成長,他也這么做了,并且效果還不錯。
結果就在他們仰起頭舉起武器時,世界朝他們揮灑下了惡意。
那些蠻不講理的大石頭在他們剛看到希望時就突然出現堵住了所有人前進的道路,將大多數朝著光明奔跑的人埋進了永恒的黑暗中,除了一句“造化弄人”列昂尼德是什么話都不想說。
對了,這個炎國詞語還是他曾經從瓦倫丁那兒學來的,現在來看他不僅僅是學會了這個詞,還t學到了這個家伙的壞運氣
現在自己的后背還疼著哪
剛剛為了保護這倆年輕人列昂尼德硬吃下了從爆炸中心飛來的碎石,哪怕他有源石技藝保護也不能完全抵擋住傷害。至于整合運動標配的防刺服就更不用說了,那就是張紙,主要用途就是個心理安慰,沒啥用處。
無數碎屑穿透了列昂尼德的冰衣擊打在他的后背上,將白色的袍子撕爛,留下一道道血紅的劃痕。稍微一動他就能感受到后背上火辣辣的疼,只能用源石技藝讓傷口的血快速凝結緩解一下痛苦,順便想想怎么安慰這倆跟這個世界都不在一個畫風里的年輕人來轉移注意力,也許過不了多久傷口就好了。
不過現在還是讓他們靜一靜吧,把情緒緩緩。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跟硝煙混在一起有些難聞。不過周圍的環境倒是挺安靜,似乎周圍其他的隊伍已經離開了,除了風聲什么都沒有,也挺適合休息的。
說起來自己也曾這么頹廢過啊
久遠的回憶撥開迷霧浮現在列昂尼德的腦海之中,眼前的兩人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個在雨天中站在酒館廢墟前看著父母遺體默默流淚的男孩。
那時的列昂尼德是烏薩斯皇家學院的高材生,只要畢業就能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如果運氣好還有可能會被某位貴族小姐看上從此咸魚翻身平步青云。在大城市生活的那幾年他都快忘了在貧民窟生活的日子了,結果切爾諾伯格警局一個電話就把他給拉了回來,順便把他推進了深淵。
在埋葬了父母之后列昂尼德向自己的導師又請了兩周的假,打完電話就跑到酒館里灌伏特加。醉了就吐,吐完就睡,睡醒了繼續喝,連續過了一周這樣的日子。
他感覺自己心中的支柱斷了,人生也沒有了目標,自己的命仿佛變成了污泥中的廢紙一文不值,似乎除了死亡沒有任何的出路。
直到有一天有個咆哮者的家伙碰見了列昂尼德,把喝的爛醉的他給狠狠地揍了一頓,臨走前的嘲笑鉆進了他耳朵里像針一樣刺進心中,這個頹廢的年輕人才找到了新的目標。
十年時間,咆哮者大換血,列昂尼德成為了切城西城區地下的王,仇人也被凍成了冰塊讓他扔進了政府大樓中,狠狠地諷刺了一番毫無作為的切城政府。他也找到了新的生活依托,從過去的黑暗中走了出來,開始像一個正常人生活,直到現在。
安菲婭和葉菲姆現在就像當年的列昂尼德,只不過他當時經歷的打擊可比現在這倆年輕人嚴重多了。走出頹廢重拾信心是必然的事情,只不過需要時間,還有領路人。
“哎呦。”
他嘆息一聲,自嘲地笑了笑。
既然自己當時跟你們扯上了關系,那就得負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