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燭的步伐不知何時加快了,被黑暗所裹挾、推動的眾人也被迫加快了速度,在歪斜濕滑的甲板上跌跌撞撞向前跑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陰雨像是有生命一樣急急落下,貪婪而急迫地砸在他們的頭頂,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更急切、更有壓迫感。
整艘船都被無形的巨力搖撼著,巨浪拍擊、冷雨襲下、狂風怒卷的聲音混在在一起,將人的感官吞沒。
溫簡言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肋骨中砰砰亂跳,混沌的血流沖擊著太陽穴,肺部猶如風箱般嘶聲作響,
在這聲音的狂潮中,他只能隱約辨認出越來越急、越來越模糊的機械聲。
“■■■■關閉——■■■■甲板!”
“■■■離開!■■——”
“還有多久?!”隔著風浪,背后傳來聞雅聲嘶力竭的喊聲。
“馬上。”巫燭的回答簡短而清晰。
而正在這時,他忽然感到……自己腳下的甲板觸感似乎有些怪異。
濕滑、黏膩、且——柔軟。
這感覺如此熟悉,溫簡言一邊向前跑,一邊絞盡腦汁地回憶著。
忽然,腦海中似乎再次閃過瑪琪的聲音,霎那間,答案猶如一道亮光掠過腦海——對!
這觸感和負六層的階梯一模一樣!
幾乎就在溫簡言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一道大浪忽然猛地撞向船側,整艘游輪傾翻的角度陡然加劇。
“——!”
在無法視物的情況下,溫簡言的瞳孔驟縮,身體一下就失去了平衡。
“小心!”巫燭急促道。
四周的黑暗閃了一下,然后開始漸漸變淡。
溫簡言穩住身子,狼狽地抬起眼,第一次看清四周的樣子。
他們現在已經來到了甲板之上。
賭場被黑暗吞沒——像是直接被從這個世界中抹除一樣,從視野中消失的一干二凈,無影無蹤。
放眼望去,是看不到盡頭的漆黑海洋,游輪被巨浪沖擊得四下搖擺,在劇烈翻滾的波濤之中,這一龐大的鋼鐵巨獸顯得是那樣的脆弱和渺小。
頭頂,是無光的蒼穹。
以及瓢潑而下的陰冷大雨。
黑雨密密、接連不斷,將天空和海洋連成巨大的黑色水幕。
雨水之外是更大的雨,整個世界一片虛無。
腳下,在雨水的浸泡中,原本堅硬的甲板呈現出人類皮膚般的質感——不,不只是甲板。
欄桿,墻壁……觸目所及的一切,都變成了由尸體黏連在一起的結構。
青白色的、一張張隱約能看到五官的臉,擠擠挨挨、毫無縫隙地連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每一張臉都雙目閉闔,像是陷入了永眠。
毫無預兆地、某個疑問——或是某個答案——涌入腦海。
寒意從骨頭縫中涌出,溫簡言哆嗦了一下,只覺得自己的血液似乎都跟著凍結了。
這是一艘航行于海上的尸船。
所有的一切都是尸體,只有一個地方是例外——
船長室所在的復雜走廊。
哪里的墻壁是由密密麻麻、運輸著詭異粘液的細小管道構成,而這些管道又通向負五層的玩具工廠,而那些粘液又在源源不斷地制造著厲鬼。
丹朱的天賦寄生于尸體之上,而她的花朵卻可以對那些運輸著液體的管道起效。
那么,管道的源頭在哪里?
溫簡言大聲叫道:
“等等!”
“怎么了?!”隔著雨聲,隊友緊迫的聲音顯得很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