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簡言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他動作微微一頓,緩緩松開了黃毛的胳膊,扭頭向著背后看去。
扭曲的、已經不成形狀的車廂門隨著列車的顛簸反復撞擊著門框,下一秒,一只青白的、沒有血色的手掌從后方伸出,抵住了門緣,將它緩緩地向著一側推去。
一張曾經英俊端正,此刻卻陰冷蒼白的臉孔出現在了后方。
在他的喉嚨上,橫亙著一道血色的刀口。
那是“紳士”的臉。
糟糕!是神諭那幫人!
見此,溫簡言的心頭猛地一跳,他一邊在心中詛咒自己的運氣,一邊抬起手,拽著黃毛就想往后撤,在這么做的同時,他的目光始終死死定焦在那道熟悉的身影上,大腦飛速地運轉著,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用最快速度逃離——
忽然,“紳士”的眼珠一動,下一秒,一束令人不寒而栗的注視穿透黑暗,直直地落在了溫簡言的身上。
溫簡言的喉嚨倏地一緊。
不知為何,他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根據之前陳默他們的描述,現在的紳士不是已經變成沒有思考能力的傀儡了嗎,為什么看起來并不像,而且……
“啊,是你啊。”
“紳士”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的青年,嘴角向著兩邊扯去,露出明明應該是微笑的表情,但卻因某種難以描述的原因而顯得十分詭譎,令人幾乎寒毛直豎,他一字一頓地、緩慢地說道:
“溫簡言。”
不是匹諾曹,而是溫簡言。
不是他在夢魘中一向示人的代號,而是他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
紳士本不應該知道的。
“……”
不對勁,不對勁。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
莫名其妙的,一股悚然的感覺緩緩攀上脊背,溫簡言只覺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地跳著,他想逃,想用最快速度離開這里,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腳下卻如生根一般,被牢牢地扎入了地面。
他死死盯著對方的臉,垂在身側的手指因某種不祥的預感而無法自控地細細顫抖著。
“這么久沒見,”
“紳士”微笑著,緩緩地、一寸寸地、自上而下地從他身上掃過,像是要用那沒有情緒的目光將他咀嚼一遍似得,同一種溫簡言十分熟悉的、甚至偶爾午夜都會在夢魘中猛地驚醒的詭異腔調,輕柔緩慢地感慨道,
“你長大了。”
霎時間,溫簡言的瞳孔擴大了。
轟隆隆。
失控的列車沖入被燒得焦黑的孤兒院。
過去和現在,記憶和現實,似乎一切都在此刻嚴絲合縫,一一對照。
這一刻,他似乎不再是那個將巧舌如簧、能言善辯的騙子……那個游刃有余、永遠有著后備計劃的匹諾曹。
而是再一次成為了那個瘦巴巴的、渾身顫抖的小孩。
腳下是鮮血。
身后是火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