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澄咄咄逼人的氣勢之下,他沒堅持幾秒就妥協了,無奈道:“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要去哪里——塔羅師只是讓我帶你們遠離他所在的位置,所以我只能帶你們原地兜圈子了——他是代理船長,我也只能聽命行事……”
聞言,陳澄呼吸一窒,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捉住。
塔羅師讓他們遠離他所在的位置?
可是,為什么?
明明是雨果負責正面對抗,他負責側面狙殺才對,難道說——
不知道意識到了什么,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陳澄猛地收緊手指,聲音像是從牙縫間擠出來似得:
“……帶我們回去。”
“可是……”
“現在!!!”
“好吧好吧,”no.8身體后仰,舉手投降,“我這就帶你們回去。”
階梯在黑暗中延伸,像是永無止境一般,無論怎么跑也跑不到盡頭。
聞雅和陳澄兩人向前狂奔,頭腦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燒,冰冷的風在呼嘯,陰影中,似乎有無數無法辨別的聲音在絮絮低語,隨著風聲一同灌入耳中。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不祥的預感也在一點點逐漸放大。
必須要快一點,再快一點!
好像只有這樣,他們才能追上死神的腳步。
終于,不知道過去多久,no.8踉蹌停下腳步,聲音也因為趕路而顯得有些不穩:“到、到了。”
潛伏著的黑暗中,門狀的光亮在眼前洞開。
視線被刺眼的光劈開。
下一秒,時間似乎跟著定格。
預言家垂著蒼白的臉孔,身體被釘在荊棘叢中,神情沉靜,一如往常。
他睡在鋪天蓋地、幾乎要將整個世界淹沒的血色之中,猶如一首尚未完成,就已戛然而止的小詩。
滴答,滴答。
血色荊棘上,粘稠的鮮血自面前滴落而下,在他的腳下蔓延成同色的海。
早在他們到來之前……
它就已洞穿了預言家的咽喉。
——“我是殺不死的。”
多么輕飄飄的一句話,但落在所有人心中,卻宛如一記重錘。
在眾人驚駭的注視之下,張云生緩緩站直起身,雙眼猶如黑洞般深不見底,唇邊帶著令人脊背生寒的平靜微笑。
在紅光的逼迫下,原本圍攏在他身邊的鬼嬰們不得不向遠處退去,它們用青黑色的眼珠緊盯著對方的身影,眼底滿是對于自己創造者的忌憚和恐懼:
“壞、壞人回來了!”
“媽媽,剛剛的不是他,不是——”
明明車廂內溫度未降,但所有人都只覺遍體生寒。
腳邊的一只鬼嬰忽然抱緊溫簡言的腳踝,尖叫道:“媽媽,車要走了,你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
幾乎在它話音落下的下一秒,劇烈的震動再一次傾覆而下!
整個世界都像是被丟進了滾筒之中,血色天光被殘缺的車窗切割成破碎的光影。
在夢魘的庇佑之下,張云生面上帶著隱秘的微笑,在眾人混沌顛倒的視野中轉過身,一步步離開遠去,福康綜合醫院的空間被拉扯、扭曲,碎片飛快地消融在黑暗中,像一場幻夢般被甩在身后,眨眼間就遠遠不見了。
而溫簡言只能眼睜睜地注視著這一切,但卻無計可施。
這一次,天旋地轉的時間比上次要更長、更久,像是要永遠地持續下去似得——正當他們疑心這一次列車的震顫搖撼或許再也不會再停下來時,發動機的轟鳴才終于開始漸漸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