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斷魂對吃食向來挑剔,懶洋洋地支著側臉慢慢喝雞湯。
至于那些秫秫飯和青菜看都懶得看一眼。
麂子肉和芋頭粉葛燉得稀爛,菜多肉少,賣相也不好。
溫晏欽坐在一邊無事可做,玉斷魂也當他不存在,一張桌子把兩人劃分得涇渭分明。
沉默了許久,溫晏欽清咳一聲,“沒有多余的房間,我今天宿在這里。”
玉斷魂懶洋洋地放下湯匙,“你可以睡牲口棚。”
喝湯喝出一身薄汗,她把頭發攏到頸后,扯開領口扯到肩頭,拿了團扇旁若無人地扇著。
溫晏欽看著她春光半掩的肌膚上的暗紅痕跡,半是懊悔半是尷尬的低頭捏眉心。
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明知道她身體抱恙,還把她欺負得徹徹底底暈過去....
滿腦子都是恨和報復,身體卻很誠實被她勾得跟發了瘋了一樣不管不顧。
理智回籠之后反而不知道怎么面對昏睡的她。
現在看她削瘦的肩膀和明顯凸出的鎖骨,心頭劃過一絲心疼。
輕輕嘆了一口氣,起身往外走。
玉斷魂撐著額頭瞥了一眼他的背影,閉上眼等那一陣暈眩感過去,回身從行囊里拿出一瓶藥倒了兩粒出來放進嘴里慢慢嚼。
奇苦的味道瞬間把殘留在嘴里最后一絲紅棗甜味蓋了過去。
她面不改色地嚼著,倒了杯水順了下去。
一路奔赴西南,路上染了風寒,拖了半個月才好,大病初愈吃什么都沒胃口,藥還得繼續吃。
溫晏欽去而復返,手上端著一個白瓷碗,看她撐著額頭閉目養神的樣子心里五味雜陳。
一別十年,她依然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眉宇間渾然天成的慵懶妖艷之態,饒是閉著眼扔掩不住那外放的風情萬種。
只是如今的她形銷骨立,比之當年,多了一份病弱的易碎感。
“不是讓你睡牲口棚?”玉斷魂沒睜眼也知道來人是誰。
溫晏欽恍若未聞,把白瓷碗放在她手邊,“解了暑氣把飯吃完。”
他曾伺候過她三個月,對她的挑剔心知肚明。
她苦夏,天一熱便吃不下東西。
只是他只帶了簡單的行囊過來,拿不出什么食材來做她愛吃的吃食。
先前聽景夫人和玉玲瓏說起薄荷蜂蜜飲,剛才出去討要了一碗。
沁涼的碗碰上玉斷魂的手背,她虛虛睜開眼瞟了一眼,“東西留下,你可以出去了。”
溫晏欽默了默,眼底沉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細微波瀾,“公務繁忙,明日便走,你....將就一晚吧。”
育川瘟疫現在雖已逐漸好轉,但形勢依然嚴峻,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身為一省巡撫須得協調三司,事情繁雜,他還要籌賑災糧安撫百姓。
玉斷魂抬起頭瞇起眼睛看他,“狗賊,你女兒千辛萬苦來找你,你就是這么對她的?”
不痛不癢地看一眼,甩甩衣袖就走?
虧得那死丫頭一口一個爹的叫他!
“你....”溫晏欽欲言又止,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出來,“你不是不讓她認我?不然何至于瞞我到現在?”
“你當我想讓她認你?”玉斷魂輕嗤一聲,“做我的女兒,她可以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做你的女兒,她有什么好處?跟著一個兩袖清風的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她捏著湯匙一圈一圈攪著碗里的涼飲,碧綠薄荷葉間點綴著一些火紅的干果蜜餞碎,飄飄蕩蕩的好看得很。
溫晏欽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她,一身普通灰色苧麻長衫相比白天的衣冠楚楚多了一些普通人的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