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月的腦海空白了一瞬。
過去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衛沉緊緊抱住。少年的胸膛一點也不像他看上去那樣瘦弱,反而堅實挺拔,足以支撐周曉月傾瀉而出的負面情緒。
她什么也沒有說,也不需要說什么。
眼淚已經表明了她的難過。
衛沉沒有追問,只是先擁著她離開這片讓周曉月傷心的地方。扎著長馬尾的腦袋輕微地動了動,最后還是在對方身上埋頭一會兒,試圖遮住又哭出來的丟臉證據。
他們在一個沒什么人的樓梯口停下。
“對不起,我不想哭的”
少女的悶聲傳出來,帶著細微的顫音。
衛沉聞言皺起眉,“別說對不起。你又沒錯。”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給出簡潔又直接的安慰。但少年抬起一會兒,才小心緩慢放下的手昭告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衛沉輕拍周曉月的方式,永遠都很克制,好像不經過周曉月允許主動觸碰一下都是冒犯。一旦周曉月需要他,衛沉就立刻交出了全部的自己,施展一切手段安撫周曉月。
他說“哭也沒錯。”
周曉月羞愧地移開臉,低垂著頭小幅度地搖了搖。
“可我不想因為霍長英哭了,這是錯,我不應該再為他哭。”
周曉月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忽然覺得喉間干澀鈍痛。仿佛霍長英這個名字本身都變成了一種對她的傷害。
她說著,臉頰上傳來一點溫涼又柔軟的觸感。
衛沉用指腹給她擦去了新落下來的眼淚。
周曉月眼眶酸澀得發痛,又熱又脹,忍不下去了,淚水流下來卻是冰涼的。她的心也在怒火燒灼的炙熱中飛快地冷卻,開始發冷打顫。
“他騙我。”
親口說出這個事實,和在腦海里聽系統提醒完全不一樣。周曉月終于從不信、懷疑變成承認“他真的騙了我。”
周曉月的聲音抖得厲害。
她覺得自己又變成了那個活在假想恐懼中的,害怕被爸爸媽媽和霍長英拋棄的“假千金”。最糟糕的是,她害怕的事都在以另一種方式變成真實。
她不想再變回那個只會哭的周曉月。
可她還是被那種襲擊似的痛苦壓倒了,控制不住情緒。
這是周家大小姐和霍家未婚妻才有的軟弱和無能,她早就該和這一部分劃清界限。
然而帶著怒意的傷心還是刺激著少女不斷分泌淚水。
那雙杏眼氤氳著,美麗著,并痛苦著。
她得到了她要的答案,但這并不是周曉月真正想要的。
然而這才是真實的。
是她一直活在一個人為打造出來的虛偽幻境里。
“他幫我作弊,他對我造假”
不管霍長英在那一天換掉了另外哪一幅畫,他都換掉了她的人生。不會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原來她的經歷、她的認知、她的一切就是霍長英這樣的操控下建立起來的。
周曉月已經漸漸意識到這到底有多么可怕,但是當她深入觸碰霍長英為了控制她真正做過的事,她還是被那些“完美”破碎后的殘片刺中、受傷,然后流血
諷刺的是,她健康的身體和貧瘠的精神,都是另一個人經營的成果。
她的快樂和難過,甚至是幸福和不幸,全都是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人為干預”之下培育澆灌出來的嗎
那她此時此刻的情感又算什么
接踵而來的所有情緒都在懷疑中變得分崩離析。系統似乎也在周曉月崩潰的腦海中停滯了一會兒,連“滋滋”聲都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