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隱安靜聽著,喂女兒吃糕點,伸手在她小手下托著,這樣糕點掉的碎屑就全接住了。
等幾人明里暗里說完了,他才緩緩開口“幾位,早上出門前可刷了牙”
那自然沒有,只有講究人家才早晚刷牙漱口,幾個書生臉色一變,姓黃的書生陰陽怪氣道“我等哪里能跟單兄相提并論,單兄到底是娶了商戶女,雖說低賤了些,終究是銀錢不缺,哪里像是我們,又無功名在身,又要辛苦抄書養家講究得很吶”
“都說茍富貴勿相忘,單兄可真是,一朝發達便不認舊人了啊”
其余幾人也附和,謝隱并未動怒,也沒有露出被戳中痛點的羞恥與慌張,他把手上的糕點碎屑弄干凈,抬手捂住了小牙牙的耳朵,不讓她聽到這些,小牙牙覺得有趣,學著爹的模樣,把兩只小手貼到爹的大手上,也捂著耳朵,謝隱不由得笑出聲,隨即不疾不徐說道“君子安貧,達人知命,所以君子清貧于當世,揚善名于后世,怎么讀了這么多年圣賢書,幾位仁兄都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黃姓書生被損的面紅耳赤,怒道“單兄只會大言不慚,怎地不見自己安于清貧”
謝隱施施然道“愚兄我腸胃不好,只能吃軟飯。”
霎時間寂靜無言,謝隱端起茶水一飲而盡,茶確實是好茶,糕點味道也不差,于是他順勢掏出油紙包,里頭是先前給女兒買的糖,把桌上各色糕點分別撿了幾塊沒被碰過的放進去,之后抱著女兒,非常有禮地沖著書生們點了下頭,拎著油紙包,揚長而去。
付錢是不可能付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付的,除了桂家人,沒人能讓謝隱出一個銅板兒。
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瞧著模樣頗有幾分精明,吊梢眼薄嘴唇,顴骨很高,是典型的刻薄相,只是面前的是他主子,因此語氣顯得謙恭卑微些,然謝隱知曉,他對自己并未有幾分真實的敬意。
說起杏花巷的盈姑娘,謝隱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在這個名叫趙吉的侯府管家跟前,他幾乎算是和顏悅色地問“那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這。”趙吉露出一副遲疑的表情,“小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要是不知當講不當講,那便別講了。”
趙吉連忙道“小侯爺,不是,您聽小的說呀”
他一臉的我都是為了小侯爺您好的模樣,言辭懇切眼神真誠,再加上他是唯一知道小侯爺秘密的人,能不被信任么“您都跟方家姑娘定了親,這不管怎么說,您不能在娶妻之前,叫人家知道您在外頭有了首尾啊正室尚未過門,小妾卻先納上了,這不是給方家姑娘沒臉么”
謝隱從善如流地問“那照你說,應當如何是好”
“唉。”趙吉嘆了口氣,“為今之計,也只有先穩住盈姑娘,將您與方家姑娘定親之事暫且隱瞞,待到您成婚,再迎盈姑娘入門也就是了。”
說完,他小心地觀察著謝隱的臉色,試圖從謝隱臉上看出點什么來,可讓他失望的是,謝隱神態一如以往,這倒是有些叫人不解了,畢竟這位冒牌的小侯爺可是自打知道身世那天起,便變了個人一般,對任何可能威脅到他身份地位的存在,都心狠手辣決不留情。
可憐啊,可憐的盈姑娘,還不知道自己才應當是正兒八經的侯府血脈,卻要委曲求全,做了冒牌小侯爺的外室,嘖嘖,這日后的日子,還指不定要如何悲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