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火藥味十足,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祝儀頓時緊張起來,下意識去看謝年舟。
“鄴城怎會怕了我”
謝年舟輕啜一口茶,聲音不急不緩,“鄴城乃中原之門戶,北方第一城,陸祝兩家在此地經營百年,威望甚高,若是陸將軍有心,振臂一呼,頃刻間便能攻入洛京,此等情況下,我怎會覺得鄴城怕我”
茶盞里的茶見了底,謝年舟抬手給自己續了一杯茶,雀舌茶的清香縈繞在他周圍,醉太平花香也是若有若無的,他輕嗅著茶香與花香,眉目間的鋒利被柔和所取代,上挑的鳳目也少了些許攻擊性。
“是我怕將軍才是。”
謝年舟端起茶盞,遙遙敬著祝夫人。
祝儀一直懸著心的終于放下。
謝年舟是典型的渾身都爛了但嘴巴絕對不會爛的人,死鴨子嘴硬,從來得理不讓人,讓他說一句怕,比殺了他還難。
鄴城雖然地勢重要,是扼守中原之地的咽喉,但北方勢力早已被謝年舟平定,鄴城對洛京出兵便是腹背受敵,這種情況下,謝年舟依舊這般抬高鄴城,說了自己怕鄴城,其原因再明顯不過為了她。
這個對外人永遠冷面以對的殘暴嗜殺大boos型的男主,愿意為了她愛屋及烏,拿對她的態度去對待她家人,這位大boss,終于有了人的情感,世界不再與他無關,他試圖融入人類的世界,不再獨自一人游離人群之外。
這種跨時代的進步不亞于人類首次登上月球。
祝儀松了一口氣。
大抵是沒有想到謝年舟會如此抬高鄴城,祝夫人微微一怔,手里并未捧起茶,瞇眼看著謝年舟,似乎在思索謝年舟話里的用意。
祝夫人完全不接受自己的示好,謝年舟悠悠一笑,并未放在心上,“至于將軍問我如何看待鄴城,自然是一門兩公,兩門三侯。”
這年頭早已沒了異姓王,國公是人臣所能獲得的最高的官職,前朝天子吝嗇得很,打了天下也只追封了自己死于戰亂的岳丈為國公,至于其他臣子,能封個列侯便不錯了,還想宵想國公
祝夫人雖然剁了前前朝的使臣迎接前朝天子入主中原,但并非最早戰隊前朝天子的人,自然連個列侯都沒撈到,而今陸祝兩家最高的官職,是陸廣軒名頭上的兗州州牧,能世襲又簡在帝心的國公差得不要太遠。
“你要封我阿爹阿娘為國公”
祝儀吃了一驚。
祝夫人與祝謙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訝異。
就連頗為沉穩謹慎的陸廣軒,此時也是劍眉微蹙,臉上略帶疑惑一門兩公,兩門三侯,這份封賞著實重了些。
“阿姐不滿意”
謝年舟悠悠喝著茶,似乎在斟酌,“雖說前朝沒有異姓王,但若阿姐想,這個例子破一破也無妨。”
“陸將軍與祝將軍皆是世間名將,兩位少將軍更是名鎮一方”
“不必。”
祝夫人冷聲打斷謝年舟的話,“謝年舟,你不必如此,鄴城不曾為你的天下立下汗馬功勞,你也不必如此封賞鄴城。”
“將軍生了阿姐,阿姐長在鄴城,這便是功勞。”
謝年舟放下茶盞,抬眸看向祝夫人,“于我而言,這比天下更重要。”
祝儀呼吸靜了一瞬。
謝年舟的聲音仍在繼續,“或許在將軍看來,我并非阿姐的良配,我與阿姐不曾有青梅竹馬之誼,又曾在阿姐大婚之日搶婚,甚至還將阿姐關在掖廷,這樣的我,只會給阿姐帶來傷害,而非廝守終生的伴侶。”
“我知道我錯了,更不會奢望將軍能原諒我,可若重來一世,我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無法容忍阿姐嫁給旁人。”
謝年舟低低一笑,眸光有一瞬的幽深,他含笑看著祝夫人,鳳目所帶的鋒芒再也遮藏不住,“阿姐只能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