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他卻看到了霧氣盈滿了緣一的眼眶,那雙仿佛永遠沒有波動的眼眶中留下了眼淚。
不對,那里面不是沒有感情的,那里面帶著憐憫、帶著悲傷,還帶著許多黑死牟看不透的東西。
那是為他而流的眼淚。
黑死牟耳朵接收著緣一的聲音
兄長。
緣一那聲“兄長”的聲音無比嘶啞,那個從未在他面前露出過絲毫情感的胞弟,和他盈滿了淚水的眼中一樣,似乎有生以來第一次表達出來名被“悲傷”的情感。
而黑死牟,他為自己不可預期的動搖而感到困惑。
動搖,為什么要動搖
可憐緣一是在,可憐自己嗎
他的內心席卷著無法言喻的情感,抽出刀和緣一一起,像是當年的每一次對練一樣,站定。
眼前風燭殘年的緣一,是自己無法跨過的巔峰。
他想要跨過去,想要在這里,跨過去
刀刃交接只在一瞬,黑死牟身為鬼的脖子就有鮮血迸出。
勝負,也只在一瞬而已。
他甚至有一種,自己的一生就在這一瞬間的感覺。
哪怕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他那樣專心地練就劍法,也抵不過緣一風燭殘年的一擊。
他深刻的感知到,只要再一劍,他就會死。
可是緣一就好像是提著一口氣,在他的面前否定了他的一切之后,壽終正寢了。
緣一,怎么能夠死
他怎么能夠死
這一刻,黑死牟的心里盈滿了憤怒,對著站立著的、還握著刀柄的緣一的尸體揮出一劍。
揮出了他修習呼吸法中,學會的第一個招數。
死去的身軀應聲而斷,被斬開的衣物中,裝著一個像是用外套縫制出來的小包,里面裝著的,只有一樣東西。
一個被斬成兩段的、粗糙的、仿佛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的笛子。
我會把這笛子,當做兄長來珍惜。
啊,好像是有誰說過這樣一句話的。
黑死牟感覺自己眼睛好像有砂礫在磨著,反復的磨著。
對著已經散架的尸骨,黑死牟讓火焰將其燃盡。
干干凈凈的,什么都不要留下來了。
你是不應該誕生于世的存在。
遠處的陽光似乎已經要破曉,黑死牟知道自己要離開了。
他要離開。
眼前的燃著緣一的火焰帶著和太陽一樣灼熱的溫度。
是鬼最為恐懼的溫度。
但是鬼使神差的,黑死牟俯身,將手伸進火焰當中,將那個已經斷掉的笛子拿了出來。
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就是這樣的拿回來了。
由他親手送出去,又由他親手的取了回來。
從今往后,他再也不會想起那個人,不會想起身為人類時候的一切。
他是黑死牟,和繼國嚴勝割裂開了。
未來不論幾百年、幾千年,他總會有觸碰到太陽的一天。
失去了緣一的鬼殺隊果然就像是他想象當中那樣,沉寂了下去。
直到已經不知什么樣的年代,又一次有鬼殺隊的柱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是遇到了,而是專門穿過無限城的血鬼術,站到了他的面前。
這里面,甚至還有他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