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北鎮王府幾代的聯姻,娶進門的不是貪官之女,就是商賈瞎子。只怕給北鎮父子一對鋒利虎爪,他們也不知如何去用。
想到這,魏惠帝略略放了心。
這時,一旁的臣子小心問道“陛下,鐵弗人如此猖獗,居然敢偷襲驛站您看這和親的事宜,還要不要進行了”
魏惠帝又咳嗽了幾聲,撩起層層褶皺的眼皮,寡淡問道“那邊境的鐵弗人,還把持著二十州里多少地盤”
下面的臣子答道“最近鐵面軍不斷攻城陷陣,據最新的戰報,鐵弗人已經被打得退到了黑水河以北,二十州里,被鐵弗人實際掌控的只剩下不到七州”
魏惠帝半閉著眼,緩緩道“鐵面軍不過月余的功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野路子匪軍,卻已經將如狼似虎的鐵弗人打得節節敗退朕且問你,如果那股子匪軍徹底平定了二十州,就此羽翼豐滿,如叛賊裘振一樣,轉而攻打大魏的城池,依著我大魏如今的兵力,又能堅持多久”
那幾個臣子面面相覷,一時語塞,不再說話。
魏惠帝悵然一聲道“人要上些年歲才懂得,最怕的就是年老體弱,可周圍環侍之人卻是身強體壯,兼懷狼子野心。鐵弗人固然貪婪可恨,不過他們想要滅我大魏,絕非一朝一夕能成。可是那些高舉收復失地的鐵面軍,不光對鐵弗人攻城陷陣,對我大魏子民也施用攻心之術。這才是真正的其心可誅”
這話說完,幾位臣子忙連連稱是。
說到這,魏惠帝道“與鐵弗人議和,刻不容緩,既然北鎮王府已經嫁女,就只能再另外選一個宗室女子。若是能就此與鐵弗人握手言和,才好與之聯手,先剿滅了這股野火蠻生的鐵面軍”
雖然給鐵弗人的議和書已經發出去了,不過詔書上的和親公主,只有封號并無姓名。
無論嫁出去的是哪個宗親,只要她姓韓,是如花的未婚女子就足夠了,反正都要隱去名姓被賞賜封號,被當成皇帝的親女嫁過去。
就像韓臨風預料的那樣,這個節骨眼,陛下壓根懶得分心思去琢磨個偏門宗親是不是搞了名堂。
聽陛下這么一說,諸位臣子這才恍然明白陛下的心事,魏惠帝現在就是將威脅皇權的勢力分了等級,挑揀最要緊的先剪除后患。
此時能站在書房的臣子,都是會揣度圣心之人,于是連連稱是,不再贅言。
而此時皇后的宮闈里,一直稱病不甚見人的皇后,正跟探病的六皇子說著話。
“你父親這幾日的飯量又減了”
聽了母親的話,六皇子詫異地抬了抬眼。年歲大的人,若突然減了飯量,都不是什么好兆頭。
再想象父皇最近又瘦削許多的身子骨,六皇子不由得緊聲道“那父皇的龍體”
王皇后抬眼看了看兒子“你現在還有心擔憂你父皇的身子還是想想,最近陛下召見了你幾次,又召見了老九幾次吧”
六皇子一聽,不由得眼皮微跳。最近,父皇幾乎沒有再召見他。反而是那老九,幾次被召入書房,不知跟父皇又拍了多少馬屁。
王皇后冷冷道“陛下最近還命人重修了起居注,其他未改,只是加入了許多他與老九的日常言語,你可知為何”
起居注只是記錄帝王日常,并非史書,然后帝王駕崩,譜寫碑文追思,乃至為帝王立傳,都是借鑒起居注起筆潤色。
比如之前早逝的太子,在起居注中,與父皇的對話記錄就有很多。只因為他是王儲,所以帝王日常教導王儲的話,要重點記錄,成為帝王之家父慈子孝的筆錄。
而現在父皇卻突然偷偷叫人增加他與老九的父子日常顯然不是父愛突然潑灑,而是有意要為老九樹立起時時接受父王點撥,聰穎謙遜,堪為皇儲的形象
想到這,六皇子徹底急了,悲憤道“父皇他他怎能這么做不顧長幼有序,卻要立個奸妃之子”
王皇后倒是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從他卸了王昀的軍權開始,我就猜到他要做什么。最近京城里的城防不是也都換過了嗎你的人已經被被換下來不少了吧大約也是該到了宣讀詔書,冊封王儲的時候了”
六皇子騰得站了起來,因為憤怒,整個臉都微微扭曲變形“父王怎么能如此,難道他不怕立了老九,長溪王家等諸多世家會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