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不是說笑的,殷家祖上的確輝煌過,但傳承到了這一代,要不是殷澤足夠優秀,恐怕也遲早走向沒落。
“就、就算兄長繼承了爵位,我們也還是一家人啊”殷唯硬著頭皮道,“總之,你給我叫柳裊裊出來十兩銀子夠什么吃用也不怕被京城里的人笑話”
“十兩銀子怎么就不夠吃用了”殷唯話音剛落,一道清冷的聲音遠遠響起,他抬頭,便看見一衣著淡雅的女子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朝他望來。
“區區十兩”殷唯正要駁斥,卻在對上女子眼眸的瞬間微微一怔,這還是殷唯第一次看清柳裊裊的容貌。
望凝青和殷唯只在小的時候見過一面,后來因著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兩人之間的婚約與盲婚啞嫁也沒多大區別。
小時候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殷唯只隱約記得柳裊裊模樣不丑,卻沒料到她竟是出落得這般清麗脫俗。
那種不染世俗塵埃的冷冽,實在與殷唯印象中的“毒婦”靠不上邊。不過殷唯心里有人,因此也只是驚艷了一瞬,很快便回過了神。
“區區十兩銀子,吃一頓飯就沒了,這么扣索,不是讓其他高門大戶的子弟看不起我們殷家嗎”殷唯放緩了語氣,卻還是嘴硬道。
“區區十兩銀子。”望凝青睨了殷唯一眼,語氣輕慢道,“二少爺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您可知道一貫銅錢便足夠一家四口一個月的吃用了嗎”
殷唯想反駁平民百姓哪里能和世家子弟相比,望凝青卻面無表情的給他算了一筆賬“總參將正三品,一等伯從三品,您知道三品官的年俸是多少嗎”
殷唯啞然,身為一名混吃等死的紈绔,他只知道自家有錢,但哪里知道自家到底有多少錢
“除去炭火與祿米,正三品武官年俸是二百四十三兩,養廉銀五百;一等伯食邑七百戶,無災豐收年間年俸也不過五百三十五兩銀。”
望凝青飛快地算了一筆賬,眼神冷得凍煞肺腑“聽聽您剛剛說的,十兩銀子能做什么吃一頓飯原來我夫君累死累活干半個月,才夠您吃一頓飯”
這話實乃誅心之言,說得殷唯一時間竟有些抬不起頭來,然而望凝青顯然不打算放過他,還在繼續道。
“五百兩銀票,一位一等伯的年俸,七百戶人家操勞一年,還要求神拜佛祈禱風調雨順無蟲無災才能盼來的一年,您倒好,眼都不眨一下便丟出去了。”
“當然,只知風花雪月的二少會覺得我俗,張口閉口都是您看不上眼的阿堵物,但您既然知道沒錢會被人看不起的道理,怎就不知道賺錢之人的艱辛呢”
“我”殷唯覺得這話實在太過刺耳,但自詡滿腹詩書的他卻搜腸刮肚都想不出可以反駁的言辭。
望凝青綿里藏針,刺得人無話可說,但其實傳承久遠的世家大多底蘊豐厚,擁有自己的田地以及商鋪,只要打理得好,日進斗金根本不成問題。否則官場上遇事了,偶有被皇上罰俸的情況,總不能一家子都吃西北風去。不過,殷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當然不知道這點,自然也就沒了反駁的底氣。
平日里總是在書墨間標榜自己文人風骨、才子風流的小傻子瞬間羞憤了,大喊了一聲“不吃嗟來之食”便奪路而逃,背影寫滿了色厲內荏的狼狽。
“所以說,人還是要多讀書。”望凝青抱著柳南木看賬本時,如此教育道,“否則就像你二叔一樣,被人忽悠了都不知道,明白嗎”
柳南木年紀雖小,一雙黑漆漆的眼眸卻很是靈氣,他小大人似的抿著唇、板著一張軟乎乎的臉蛋,聞言竟也點了點頭,仿佛真的聽懂了。
望凝青才不管他聽不聽得懂,有道是“居移氣養移體”,為人父母以身作則比什么都重要,比起“我的孩子”,望凝青覺得柳南木更應該做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