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下龍鳳胎本是大吉之事,但方知歡動了胎氣又是早產,不知道兩個孩子會不會有后患。
“二嬸她”柳南木牽著望凝青的手,仔細斟酌過語句后,才委婉地道,“太過有心氣。”
“爭強好勝不是壞事,但是著了魔就不好。”暮風吹拂著望凝青的鬢發,她遠眺天空,“羨人有,笑人無,路就會越走越窄,越走越難。”
柳南木若有所思,他聽見院墻外傳來了小販們的吆喝聲,很快便笑道“母親,可以跟我出去走走嗎”
望凝青自然是無有不可,簡單收拾了一番便牽著柳南木走了出去,此時正值黃昏,街道兩旁站滿了推著推車的小販、大聲吆喝的菜農,看上去很是熱鬧。
望凝青遠遠看見了有人在賣糖葫蘆,心想柳南木應該是聽見了吆喝想買糖葫蘆吃,卻沒想到一轉頭便看見柳南木蹲在魚攤前,詢問魚販子草魚的價格。
難道是想吃魚了嗎望凝青困惑地想著,卻聽見柳南木從“草魚多少錢”逐漸問到“今年收成如何”,三言兩語便打聽出了魚販的民生。
“看來今年海邊有颶風。”柳南木思索著,“因為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所以收成都不穩定,價格上漲也哎呀,母親”
望凝青收回了自己一指禪的手,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不像孩童的孩童“出來玩就別分心他事。不累嗎”
“嗯,怎么說呢”柳南木靦腆地笑了笑,他很少笑,明明笑起來是那么討人喜歡的樣子,“對孩兒來說就像呼吸和走路,不覺得累,反而是隨手可為之事。”
望凝青想要說些什么,卻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個人,她正想道歉,抬頭卻撞進了一片湖光水色的清冽之中。
“母親”柳南木瞬間變了臉色,立刻沖上前來護在望凝青身前,而那戴著斗笠的男子卻是從善如流地退了一步。
“抱歉。”貌如謫仙的男子撩著斗笠的白紗,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望凝青的身上,“沒有傷到吧”
男子語氣平淡,眼神透著一股不染煙火氣的冷徹,但他卻近乎失禮地凝望著梳著婦人發髻的望凝青,沒有移開視線的打算。
“沒有。”望凝青平靜地回答著,見對方那般顯眼的形貌,裝作不認識實在沒有必要,便欠身行禮,道,“見過監司大人。”
男子便是如今的闞天監監司,那位曾有一面之緣的化外方士,穆霽寒。
望凝青雖然對修仙之法很是好奇,但是她眼下身份還是殷家之婦,冒然與外男接觸只會給殷澤添麻煩,因此只是得體地道“監司大人行色匆忙,便不叨擾了。”
“無妨。”誰料,穆霽寒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就在望凝青與他插肩而過時,近乎耳語般低聲問道,“你初心還在嗎”
嚴格來說,望凝青并沒有搭理他的必要,但不知為何,望凝青停住了腳步。
“母親”柳南木困惑地抬頭,看著突然停步的望凝青,他回頭望去,卻見那戴著斗笠的男子已經漸漸遠去。
手中牽著嬰孩稚嫩的小手,周圍是市井之間的喧囂嘈雜之聲,望凝青漠然地望著遠方被殘陽染紅的蒼穹。
柳南木看著這樣的母親,不知為何覺得心里一刺,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母親。”
小小的孩童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去攥女子的手,仿佛一松手,她就會化作煙縷淡去,飄向她執著了一生的浩浩長空。
但是最終,她到底沒有御風而去,只是回握住他的手“我們買串糖葫蘆再回去吧。”
“好。”柳南木壓下了方才的不安,乖巧地回答道。
又是一年隆冬,齊國與夷族再次開戰,昭勇將軍殷澤奉命帶兵前往邊境,一同前往的還有升任百戶所的殷家二子殷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