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登基為帝,封號卻仍是“南安”。在朝臣為國號和年號吵得不可開交時,她再次帶兵出征了。
此時的人間已經化作了一片崢嶸的煉獄,田間種不出作物,唯獨徒水軍經手的良種可以種出作物,而這一“奇跡”,便足以讓南安王定奪天下,四海歸心。
一時間,無論黎民蒼生還是文臣武將,所有人都在高呼“天命所歸”,而游云散仙卻只是看著少女掌中萌芽的糧種,看著她平靜無波、如臨深淵般的神情。
戰火沒能持續太久,在神州大陸徹底分崩離析之前,西域諸國盡皆離散,徒水軍也因連年征戰而死傷慘重。
天下百廢待興,那曾經被南安王鎮壓的權貴與世家在蟄伏許久后再次反撲,然而南安王精通權衡之道,她在各方勢力中挑選出了三名天資聰穎的少年男女,宣布皇位最終會禪讓給其中一人。
這一手禍水東引,讓士族、文臣、豪紳再次打出了狗腦子,南安王冷眼旁觀他們的爭斗,最后點了一位出身世家的少年作為繼承人。
那是一位出身世家的沒落旁系,在被南安王選中前的日子并不如意,他父母雙亡,幼時因戰亂而流離失所,因此深知平民百姓之苦。
但,南安王并沒有把他教導成一位明君。她反行其道,挖掘出少年最苦痛的面目,將他培養成了如刀鋒般銳利卻理智無情的君王。
亂世中溫柔的君王會有什么下場周道隱已經給出了答案。
皇位禪讓之后,少年天子定國號為“辰”,年號定安。
“包括遼夷在內的西域諸國愿意對我等稱臣,簽署您所訂下的十年不戰之約,但他們提出了一個無禮的請求。”少年天子跪坐一旁,仰望著坐在窗邊之人的背影。
“我知道。”少女沒有自稱“朕”,她在位期間從未用過這高人一等的自稱,“他們想讓我死。”
南安王是鎮世的磐石,是無往不勝的將軍,但同時她也是殺人無數的惡鬼、擾亂人世常理的仙家叛徒。
世人敬她,世人畏她,世人恨她。亂世中,她是鎮守八方、令人聞風喪膽的鐵血梟雄,但亂世結束,她就會淪為文人口誅筆伐的戰犯與禍亂者。
那些被她壓制得家毀人亡的地主鄉紳,那些被她驅出千里的夷族,那些不被她所重用的文人如今,連朝堂都隱隱出現了“天地異象皆因修者亂世”的輿論。
對此,少年天子恨得咬牙切齒,但是哪怕他將后牙槽咬得咯吱作響,他也必須保持她教誨下絕對的理智。
他深深地拜了下去,雙手交疊觸地,額頭抵在了手背上“亂世十年,天地枯朽,日月所照之地十室九空,江山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戰亂。”
“雖然遼夷乃兵敗之國,但如今天地枯朽之異象始終不散,他們本就是為了生存才不得不掀起戰亂,情況不比中原好到哪去,所以拿不出任何像樣的賠償。”
“但是遼夷與西域諸國聯手,依舊是我等的心腹大患。他們揚言欲以尊師之命祭奠死去的花夷公主庫姆斯古麗,否則寧可死戰到底,直至一方淪亡。”
大辰雖是勝利者,卻也只是慘勝。如今天地枯朽,萬物皆休,各國不是不想打了,而是打不動了。
這萬里山河,如今何處不曾埋骨,何處不曾沾染血污
少年天子依舊匍匐于地,沒有抬頭“但是,我等身為勝利者,決不可同意如此荒謬的要求。”
“不錯。”少女沒有回頭,她靠著椅背,望著窗外的景色,陽光潑灑在她身上,宛如一張溫暖的毯子,“所以,我應當赴死,卻不應當是被處死。你應當公布此事,隨即發布昭文,痛斥西域諸國的狼子野心,責罵那些同意此事的大臣令功臣寒心。之后,你再傳出南安王拔劍自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