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青動了殺心。
她修道千年,習劍一生,師父對她的要求一直都是“十二少”,少思少念,少事少語,求的不過是一個心境澄明,坐忘無我。可以說,成為王凝的這一段時間,是她千載光陰中最耗費心神的歲月,可謂是步步為營,煞費苦心。
也正是因此,她不允許、也不會讓任何人來破壞她布下的局。
楚恒之并不知道眼前豐艷嬌柔的女子已經動了殺念,他黑如子夜的眼眸鎖在望凝青的身上,語調輕快而又明朗“兄長的婚禮我沒有去,之后也一直尋不見機會見你。世人都道容華公主是世間罕有的絕色,錦繡皮囊蛇蝎的骨,可我始終不信”
少年細碎懵懂的訴說沒能落進望凝青的心里,她藏在廣袖中的手腕翻轉,將一支金簪握在掌心。
她望向少年,慘白而又虛弱的面上綻開了溫柔的笑靨,柔得好似水天之上的白云“你既然想見我,為何不靠近些,看得更清楚一點”
站在她腳邊的靈貓看得膽戰心驚“尊上您要作甚”
楚恒之是不能殺的,事實上,與氣運之子命運相關的人都不能殺因為她這一縷將散未散的孤魂,沒有和一界支柱相抗衡的底氣。
但是沒有關系,她可以把人給廢了,讓他永遠寫不出字,永遠說不出話,甚至可以讓他成為不知世事的癡兒只要將簪子刺進幾個穴位而已,這是很簡單的事。望凝青不會下不去手,但是一旦下手了,她就勢必會欠下楚恒之的因果。
因果既為塵世之緣,既然是緣分,自然有好有壞,但對于尋求寂焉不動情的修士們來說,良緣孽緣皆為毒藥,所以才會有“斬俗緣”之說。
望凝青隱約覺得不妥,她應當入情而絕情,方可成就圓融之道,但她寂焉千年,一時半刻實在擰不過來。
望凝青握著金簪的手,很穩;她望著楚恒之的眼神,很冷。
但她卻笑得柔情入骨,摻著能令人甘愿赴死的毒,她朝著少年伸出手,傾盡了她畢生全部的溫柔與耐心。
誰能拒絕她的笑容楚恒之不知曉,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少年近乎著魔般地伸出了手,矜持而又期待地以指尖觸碰她掌心的紋路,仿佛放上去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顆赤忱躍動的心。
可捧著這顆“心”的人卻好似等待獵物踏入陷阱的兇獸,手中緊握的利器如弦上流矢一般蓄勢待發。
千鈞一發之際,少年忽而偏了偏頭,也笑了“我知你心中所愿,不會告訴他人的。”
“”
“”
滴答
死寂一樣的沉默中,屋檐上堆積而成的水珠破碎在地面上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
靈貓恍惚間以為是自己沁出的冷汗,滴落在地。
掌中的金簪因這一句話而沒能刺出,望凝青握著少年的手,半垂著眼,目光冰冷而又充滿探究地在少年的面上巡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