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你又經歷了什么,但想來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否則也不會令你心灰至此。”少年反握住望凝青的手,垂眸凝視著她雜亂的掌紋,因此沒能窺見她莫測的神色,“我想說公道自在人心,你為景國百姓付出的一切也應當被世人銘記,可你為了逼曾祖出山都能將己身清譽棄如敝履,那些俗世的浮華虛名未必能入你眼里。”
“如果這就是你的求仁得仁,那我愿意助你。”
少年說得情真意切,懵懂天真中夾雜著三分執拗。
望凝青望著他的眼,少年那雙漆黑的眼眸清透得一眼見底,像無邪的嬰孩般泛著微微的藍,比天邊的星子還要好看。
她二指摁在少年的腕間,探著他的脈搏,將心中涼薄與陰冷深深掩藏“你知曉我心中所求”
少年展眉一笑“我許是這世上最懂你的人。”
笑話,這世上哪有真正懂她的人不過是自以為能懂罷了。
雖然可笑,但望凝青并沒有錯過少年眼中的情衷,僅僅只是握著她的手,少年的面上便無法自控地燃起了霞紅他戀慕著兄長的妻子,卻并不引以為恥,坦誠直白到讓望凝青都感到荒謬的程度。
“你既然懂我,便知曉我最憎他人騙我。”望凝青輕挑少年的下巴,明明被關在牢籠里的人是她,可她的姿態卻好似在逗弄籠中鳥一樣,“人生在世,清清白白地來,總要清清白白地走,我不想欠誰的,更不想讓誰感到虧欠。我享了這萬萬人之上的榮華富貴,自然要為百姓謀求福祉。為此,我利用了許多人,包括你兄長在內,如今他得償所愿,我求仁得仁,自此恩怨兩消,再無情分可言。”
望凝青說得隱晦,卻是在暗指自己與楚奕之再無干系,若少年當真有心于她,自然不會多此一舉將“真相”告知楚奕之。
“我明白的。”少年精致俊逸的面上掠過一絲羞澀,淡去了那份少年老成的莊重,令他的眉眼轉瞬鮮活了起來,“我都明白的。”
他用力地握住望凝青的手,話語擲地有聲,恍若承諾“若這便是你心中所求,我自當從之。”
望凝青放過了楚恒之,她不知道自己所為是對是錯,因為不管動手還是收手,本質上都是一場豪賭。
動手,她就要賭自己還得清這份因果;收手,則要賭楚恒之能夠信守承諾。
“雖然我松了口氣。”靈貓團在望凝青的手掌下,軟綿綿地頂著她的掌心,“但是尊上,這真不像你。”
靈貓跟隨望凝青的時間不算長久,但是她也摸清楚了晗光仙君的秉性比起將命運交托他人,她更情愿將之握在手里。
“的確。”望凝青闔目打坐,神情無悲無喜,“我只是想起了往事,有些人的因果償還起來當真是一件磨人的事情。”
似楚恒之這般的人,望凝青連掐算都不必就知曉他心中的所愿所求。
“情債難償,最是消磨人心。”
想到這,望凝青便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
另一邊廂,楚恒之離開這座為容華公主精心準備的囚牢之后,便循著密道徑直回了自己的宅邸。
望凝青以為楚恒之是憑借著駙馬幼弟的身份進來的,其實不是,而楚恒之說他“懂她”,也并非自作多情,自以為是。
望凝青不知道的是,當年楚老爺子遞出的那一份名單,并不是給尚未歸家的楚家大郎準備的,而是給那躲在衣柜里的楚家幺兒準備的。那份名單雖然獨一無二,可在它落到容華公主手里之前,楚恒之已經在曾祖的注視下將它一字不落地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