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袖香落淚了。
美人垂淚,萬眾屏息,可最明了“美”為何物的男侍,此時卻哭得像個孩子,狼狽得一塌糊涂。
袖香用大袖擦了一把臉,打開了一直揣在懷里的包裹,從中抖出好幾本藍白封皮的書冊,他顫著手翻開其中一本,斷斷續續地念道“三月甘五,收禮部員外郎郭錢孝敬五百兩紋銀,三月甘七,設絳桃宴,戶部十三司主事蔡姜之妻贈羊脂玉屏風一扇、珠寶若干,折價三百一十五兩紋銀四月初三,張家相贈黃金千兩,求換得次年皇商名額,允之,后得三成利”
袁蒼聽得眉眼一凝,這竟是容華公主收受賄賂的賬本。
不等袁蒼質問,袖香又拿起另外一本“五月十日,自西域行商之手購得海上明珠一斛、藏紅花花蕊一盒、天山雪蓮數朵,支出紋銀千兩,研磨成粉,傅粉以面;甘二,自海外游商之手購得鏤空琉璃香熏球一只,支出紋銀五百兩,因貓兒頑皮而碎,憾之”
荒唐不管是知府還是袁蒼,都聽得眉梢直跳,如果說前一本賬簿只讓人覺得容華公主驕奢淫逸的傳言果真不是空穴來風子虛烏有,那后一本賬冊記錄之事簡直荒唐可笑至極這么多銀子,就算是將之熔成扁石拿來打水漂都得打得手酸煩膩,可這容華公主居然有本事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其敗得干干凈凈買的還竟是一些不能折價變現的廢品
這一回,就連袁蒼都忍不住懷疑容華公主是否早已料到今日的結局,這才打著“我就是將這些阿堵物全部沉河里都不會讓一分給蒼軍”的算盤做出這么多的荒唐事。
“你到底想要說什么”袁蒼養著鎮北軍那么大一群人,就算有“先生”暗中接濟,也是窮過苦過的,現在一聽袖香報賬就覺得窒息無比,“容華公主收受賄賂,魚肉百姓,早已是板上釘釘的罪名,這與戶部侍郎有何干系”
“當然有關系”袖香忽而拔高了聲音,他像是忍無可忍了一般,猛地將那些賬本往地上一砸。
“這些支出的賬,全部都是假的”
望凝青從睡夢中驚醒,只覺得一股冷意順著脊梁骨爬上了頭皮,冰得她神識一清。
屋外守夜的侍女察覺到動靜,連忙出聲詢問道“女郎,有什么吩咐嗎”
“沒有,下去吧。”望凝青將人打發了,一摸額頭,卻只摸得滿手的汗漬。
如今望凝青已經學會像凡人一樣入睡了,但也只是淺眠,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將她從睡夢中驚醒。可這次望凝青之所以會從夢中驚醒,卻是因為她做了一個“預知夢”問道者與凡人不同,他們的“夢”多是神魂與天地產生共鳴后應運而生的一線天機,是神游太虛之間蘊生的靈光。對于大部分問道者來說,能否抓住這一線的靈光,將決定著他們能否觸碰到那虛無縹緲的大道真意。
望凝青雖然渡劫失敗,但到底也是曾熬過了八重天劫的半步真仙,即便神魂受損,也遠非常人可比的。
這次渡劫可能會失敗,望凝青十分冷靜地想到。
渡劫失敗事小,大不了就是這四五年來的努力盡付流水,這代價對于望凝青來說并非承受不起。但是她必須弄明白自己為何會失敗,并且盡早想出脫身之法,否則一時不慎,她就可能在這場局中泥淖深陷。
“靈貓,讓我看看袁蒼在做什么”
這個小千世界中,望凝青唯一惹不起的人只有身為一界支柱的氣運之子。
想到這,望凝青的心情難免有些沉重,事情一旦牽扯上氣運之子,必定難以善終。她在思考是否要壯士斷腕,盡早抽身,但是要她就這么放棄,她又有些不甘心,這畢竟是她第一次“入世”。
要知道,在宗門里,望凝青身為銘劍仙尊的入室弟子,向來是天資最好、最勤奮刻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