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她嚴管門風,以身作則,這仙家門第恐怕不會比凡間地界好到哪去,一樣充斥著爾虞我詐,一樣逃不過復雜的人心。
他們這些弟子之所以能夠不為外物所擾、一心向道,都多虧了掌教治理有方、經營有道,單單這一點就無人能夠否定。
他有眼睛,他會去看;他有慧心,他會思考。
向寄陽唯一拿不定的就是自己,掌教是否知道自己是叛教之人與魔尊的子嗣如果知道,她想如何處置如若不知道,他又該如何自處
這些,都是問題。
“滄國國師劉索,已斃。”
劉輕將這張只寫了短短一行字的案宗奉上了掌教的桌案,垂首肅立一旁。
望凝青撿起這張薄薄的紙片,眉眼冷凝,神色不動,卻又一聲不吭地看了許久。
“死因”
“毒殺,兇手未知。因久居塵世,靈力耗竭,最終也無力回天。”
望凝青微微頷首,隨手合上了案宗。
“司祭長老之徒白靈為此大慟,說希望掌門給個說法”
“我跟她無話可說。”
望凝青持筆沾了沾墨“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既然認定劉索是我害死的,那便這么認為吧。”
偶然過來串門的素熒剛踏進倚云閣便聽見了這樣一句話,忍不住挑眉,道“師姐是不是早已預見了今日的結局”
面對素熒,望凝青倒是沒有吝于言語,態度雖然冷淡,卻也解釋道“他自以為是施恩,卻不知恩生于害,害生于恩。人有情,仙神卻不能有情。只因有情的仙就不再是仙,而是執掌著強權的人。人和人之間有太多齟齬,最后被人心磋磨致死,也是無可奈何的結果。”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但有些人卻用盡一生都沒能參透,最后白白葬送了性命。
“話雖如此,但師姐當真全然不做解釋”素熒拿過那張案宗,寥寥數字,其中透出的兇險卻萬分驚人,“我是真聽不得那些惡言惡語,一個個站著說話不腰疼。”
“盡人事聽天命,有些道理只可意會,難以言傳,便如當日的因果。”望凝青搖了搖頭。
“我若一意阻止,他必然會恨我,若不親眼看見結局,誰又會相信他會吃下這樣的苦果”
“同樣的,現在費盡心思去解釋我當日所為也沒有意義。那一日他們恨我薄情寡義,眼見眾生疾苦而不施救。今日他們便會恨我心意不堅,明知他會死,當時為何不打斷他的腿、阻止他淌入泥濘所以,又是何必”
素熒聽著師姐淡漠的話語,卻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望凝青的手臂“師姐,你別傷心。”
“”望凝青困惑地掃去一眼,“我沒傷心。”
“我不管,你就是傷心。”三十多歲的人了,耍起賴來依舊嬌憨如二八的少女,“你平時話不會那么多的,你肯定是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