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是歸宗弟子必須完成的儀式,但在過去,向寄陽從未在夜間回返宗門。
因為宗門內有宵禁,除非特殊情況,否則門中弟子一般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回返但對于向寄陽而言,眼下就是特殊情況。
到底應該如何形容這種焦灼的情感向寄陽也不知道。
他向來是無法定義掌門在他心中的地位的,師長、家人敬慕的長者,渴望成為的模樣
又或是有點討厭有點膈應,責任心重到會因妖魔之血而收他為徒卻又比誰都更防備他的一派尊長
向寄陽不知道。
他不知道聽說掌教與玄石散人對峙、被牽連進九天雷劫中時,自己心中升騰而起的慍怒與憤懣是因為什么。
他低頭,用拇指輕拭手中的青鋒,滄國之行令他感慨頗多,只待他洗去劍上的血污,任由時光沉淀,最終淘洗出質地冰透的心悟。
踏入洗劍池的向寄陽尚在苦心斟酌之后面見掌教的問候,卻淬不及防之下撞見了月華流照之下于池中相擁的身影。
那交織在一起的兩道影子,一人淌水坐在洗劍池邊上,為了不讓池中人滑入池底,他便只能如收納名劍的木架一般支撐著她,久久無動搖之意。
皎潔的月光映出一張舜華之顏,但真正讓向寄陽心肺驟停的卻是被他摁在懷中的那個人影。那簪在發上的黑檀木發釵,老氣而又沉肅,他見掌教戴過。
“”
向寄陽一腳踩歪,氣息霎時不穩,但他幾乎來不及掩飾,只能識海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
“誰”不遠處的兩人發現了他的氣息,一道熟悉而又冰冷的喝問傳來,徹底擊碎了向寄陽的表情。
沉在華陽池中的望凝青從極度虛弱中緩過神來,這才意識到有外人的氣息。
空逸倒是早就感知到了有人靠近,但他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琉璃性子,并沒有意識到眼下的情景多么容易引發誤解。
望凝青抬頭便看見了氣運之子滿臉怔然地望著她,見他風塵仆仆的狼狽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
“為師陰寒入體,司禮長老在助為師調息。”望凝青解釋了一句,便開始趕人,“你暫且回宗,不可聲張此事,免得引起門中弟子惶恐。知否”
“”向寄陽表情依舊空白,他失聲道,“掌門”
“嗯。”望凝青應了一聲,咽下洶涌到喉頭的腥意,見向寄陽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訓道,“何故做此姿態”
向寄陽驚疑不定,但還是下意識地單膝跪地,道“清恒知錯,我”
他欲言又止,半天都沒能吐出一個字,這副有失穩重的模樣實在與他平日判若兩人。
望凝青頓感不妙,想到山赤水天中那些一句話都不接的“無禮之輩”,她猛然低頭看向池面,只見淡淡的月華之下,仿若水銀般光亮的池面映出了一張陌生的臉。
“”
“”
死寂一樣的沉默中,望凝青再次扭頭,只見被她隨手放在池塘邊上的百首妖鬼圖畫卷露出了一角。
畫卷上,一具披著美人畫皮的骷髏正朝她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