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珩繞過紀新雪走向桌案,狀似不經意的道,“你在寫折子我參考下。”
紀新雪默默收緊抓著披風的手,嘴角以不受控制的力道上揚,故作平靜的道,“還沒寫,想與你商量著寫,盡量措詞嚴謹些,免得阿耶令金吾衛將我們扔出大殿。”
“嗯”虞珩先潤了下嗓子才應紀新雪的話,目光自然而然的聚集在桌面唯一攤開的文書上。
臣請殿下為陛下、為社稷,早日擇名門貴女完婚。
落款是某位剛上任兩個月的御史,若不是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寫清楚己身的官職和姓名,虞珩甚至不知道朝堂中還有這么個人。
他端起只剩半口溫水的茶盞倒入干涸的硯臺中,以清洗干凈的毛筆蘸取逐漸潤澤的紅墨,在奏折空白的地方寫下個筆鋒犀利的允字。
子時,紀新雪和虞珩將廢棄的折子盡數放入火盆,親眼看著火盆中只剩下灰燼,才拿著每個字都反復斟酌的折子回臥房休息。
因為心中有事,兩人睡得都不安穩,竟然在破曉時因為隱隱約約的雞鳴聲睜開眼睛。
“怎么會有雞”紀新雪抬手扒住眼皮,問出源于靈魂的困惑。
虞珩無聲打了個哈欠,拿起床內的軟枕墊在身后,“我剛回長安的時候,陛下令驚蟄去嘉王府抓兩只雞給我補身體。林將軍聽聞這兩只雞是從你在潛邸時居住的院子中養大,覺得就這么殺了有些可惜,特意囑咐仆人養著它們。”
紀新雪想起他曾經養的雞和兔子,頓時饞得厲害,昂著頭道,“等阿耶同意我們的婚事,不再生氣。我們去嘉王府偷五只雞、六只不,他們的飯量越來越大,又多了紀成、阿不罕冰和蕭寧,至少十二只兔子才能辦全兔宴。”
虞珩翻身在紀新雪眉宇間落下個輕吻,清澈的雙眼中滿是純粹的喜愛,不摻半分欲念。
“好,我負責抓兔子,你負責綁住兔子的四肢別讓它們逃跑。”
辰時整,舉辦大朝會的正政殿開門,早已等候在外的宗室、勛貴和朝臣,皆按照官品站在指定的位置。
紀璟嶼還沒回長安,紀明通和紀寶珊告假。紀新雪站在紀敏嫣身側,對面是滿臉還沒睡醒的紀靖柔。
還沒去北疆時,虞珩向來與皇嗣站在同處,今日他卻在進入正政殿后,徑直走到宗室中央站定。
紀敏嫣見狀,低聲問紀新雪,“你在與鳳郎置氣”
“沒”紀新雪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面前的大理石,沒分給紀敏嫣半分目光。
紀敏嫣搖了搖頭,見驚蟄已經出現,便沒有多說。
昨日她陪阿耶用晚膳時,阿耶告訴她,再有七日,紀璟嶼就能抵達長安。
如果不出意外,阿耶會在今日提出廢后。在紀璟嶼回長安前,讓廢后之事塵埃落定。
她不擔心紀新雪和虞珩會有無法緩和的矛盾。
這個年紀的少年郎,怎么可能永遠不吵架
就連缺心眼的紀明通,早些年都會因為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康閣,與從小交情甚篤的華陽長公主、平國公吵架。
然而如今是紀新雪即將成為太子的關頭,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不能給別有用心之人任何可以利用的機會。
想到這里,紀敏嫣終究還是趁著長平帝還沒出現,低聲提醒紀新雪,“哄著鳳郎些,等要緊事過去再鬧。”
虞珩是有戰功在身的郡王,未來的宗室頂梁柱,鬧起來的分量遠非華陽長公主和平國公能比。
萬一壞了紀新雪的大事,將來兩人和好時,豈不是要追悔莫及
紀新雪在紀敏嫣的注視中沉默的點頭,本就不算平靜的心,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劇烈。
情況不對勁。
不能等即將散朝的時候再提成婚的事,必須趕在長平帝之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