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帝平靜的移開放在金吾衛身上的目光,剛好看到正頹廢靠在虞珩肩頭的紀新雪,忽然聽見幾不可見的碎裂聲。
側頭看去,手中的白瓷茶盞不知何時出現黑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松年在詭異的寂靜中硬著頭皮開口,“陛下,寧靜宮娘娘上午派人來,問您有沒有空閑時間,去寧靜宮用晚膳。”
即使朝政繁忙,長平帝也不會輕易拒絕蘇太后和蘇太妃。
更何況在朝臣們眼中,他仍舊因廢帝之事消沉,大部分不重要的朝政都不會送到鳳翔宮,皆由六部處理,然后送去紀新雪的玉和宮。
紀新雪覺得有異議的事,再送到鳳翔宮或打回六部。
自從因為愚民污蔑廢帝氣病,長平帝平日里的空閑時間陡然變多,更不會在蘇太后和蘇太妃召他的時候猶豫。
早在寧靜宮的宮人來傳信的時候,長平帝就應下了去寧靜宮用晚膳的事。
長平帝沉默的點頭,沒有動作。
只要他松手,白瓷茶盞能立刻裂成花給他看。
松年眨了眨眼睛,假裝沒看到白瓷茶盞已經開始掉渣的凄慘模樣,狀似無意的道,“眼見秋日漸近,早晚與白日的溫度相差極大,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入睡的時間也比夏日更早。”
“嗯。”長平帝默默收緊握住茶盞的手,仿佛自言自語的道,“是該早些去給母親和姨母請安。”
“五殿下和郡王可要同去”松年轉而看向如同鴛鴦似的依偎在同處的兩人,“昨日內務府送來筐肥美的秋魚,都在寧靜宮。”
這也是蘇太后今日特意叫長平帝去寧靜宮的原因之一。
蘇家姐妹、長平帝、從紀敏嫣往下到十公主,甚至包括虞珩和紀成在內,都極喜歡肥美的秋魚。
紀新雪陡然回神,下意識的推開虞珩,看向長平帝。
發現長平帝正凝視手中的茶盞發呆,沒有如往常那般用令人頭皮發麻的目光盯著他和虞珩看,紀新雪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咬牙切齒的道,“我們今日另有要事,明日再去給她們請安。“
秋魚而已,過幾日再吃也沒差。
今日若是見不到玉琢,他恐怕難以入眠。
直到紀新雪和虞珩并肩離開,金吾衛也悄無聲息的退出書房,長平帝才面無表情的松開手,任由白瓷茶盞炸成花瓣。
松年見長平帝的手掌沒有傷口,也沒再提去寧靜宮的事,眼觀鼻鼻觀心的立在原地,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良久后,長平帝忽然開口,“小六最近在做什么,有沒有與什么人走得格外近”
“吉昌公主應邀去京郊莊子,赴振勇侯嫡女的壽辰宴,明日或后日才能回長安。”松年停頓了下,意有所指的道,“聽聞振勇侯的嫡幼子與吉昌公主年紀相仿,經常因振勇侯嫡女在同處玩耍,時常被人打趣。”
長平帝眉梢微動。
振勇侯是關內軍武將,去年因大敗突厥的軍功封侯,留在長安。
他有長子繼承衣缽,也在與突厥的大戰中建功立業,得以晉升為四品將軍。幼子從小留在長安,打算以科舉晉升。
“你是說”長平帝垂在身側的手掌不自然的舒展,仍未完全消散的紅痕忽然變得鮮活起來,“寶珊與霍卿的愛子有私情”
音色明明沒什么起伏,又輕又緩的語氣卻平白給人小心翼翼的錯覺。
松年悄悄抬頭覷了眼長平帝的臉色,沉重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