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新雪借著端起茶盞的動作,遮擋住臉上復雜的表情。
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一路往下,紀新雪忽略隱隱作痛的胃,雙眼眨也不眨的望著蘇嫻,“我可以知道嗎”
“又不是什么秘事,你為何不能知曉。”蘇嫻臉上的笑容未變,心中卻涌上不滿。
她本就憐惜紀新雪在娘胎中遭受無妄之災,又因為紀新雪與嘉王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容貌愛屋及烏。
撐著尚未痊愈的病體,竭盡全力的教導紀新雪,早就不僅僅是因為嘉王的請求。
與紀新雪相處越久,蘇嫻越看鐘娘子不順眼。
鐘素再不濟,也在德康公主身邊做了三年女官,雪奴居然對王府之外的事一無所知。
導致雪奴從小就被軟禁的事牽連甚廣,鐘娘子不愿意提起也就罷了。
她剛開始教導雪奴的時候,雪奴甚至連紀氏皇族族譜上的人都不知道,聽見太祖武寧帝的生平,險些將茶盞當成點心吃進嘴里。
蘇嫻不欲在紀新雪面前多說與紀新雪相依為命七年的鐘娘子壞話,直接說起當年之事。
焱光十一年,年初,焱光帝患頭疾,因頭痛難以入睡,脾氣也愈發暴躁易怒。
焱光帝的寵臣,袁州刺史施茂獻上神仙子澤川道人。
澤川道人所煉制的丹藥確實能緩解焱光帝的頭疾,起碼能讓焱光帝每日安睡至少三個時辰,不至于夜不能寐。
焱光帝卻不滿足于此,以澤川道人出身的道觀,上下幾十口的性命,對澤川道人施壓。
澤川道人閉關七七四十九日,在焱光帝耐心徹底耗盡之前,面帶微笑的死在住處,留下封給焱光帝的親筆信。
信上說焱光帝的頭疾不是病癥而是劫難,澤川道人愿以五十年修行的功力為帝王擋災,卻還不夠。
真正能為帝王擋災的人,必然是帝王的血親。
這個血親必須尚未與塵世有牽絆,而且與帝王同屬正陽,偏陽就算是有澤川道人的功力相助,也無法成為化解病災的良藥。
所謂正陽,就是焱光帝的直系后代,還必須是出生尚未超過三日的男孩。
按照親筆信末尾的藥方,焱光帝想要徹底治好頭疾,要先讓人將澤川道人的心臟挖出來,以炮制藥材的方式晾干磨成粉末,保存在純銀容器中。
然后在雞鳴破曉時分,挖出正陽的心臟,涂抹上以澤川道人心臟為材料炮制的粉末,輔佐數十種名貴藥材,以正陽之血熬制三日,將藥汁熬煮成濃稠狀態,倒入純銀打造的模具中,共得六枚藥丸。
焱光帝只需要服下三枚藥丸,就能藥到病除。
紀新雪將茶盞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勉強壓下越來越濃烈的嘔吐感,腦海中浮現出生時那個混亂的夜晚。
哭著對接生嬤嬤哀嚎他是小娘子不是小郎君的鐘娘子,翻箱倒柜尋找金銀寶石的彩珠,癱軟在地上的李嬤嬤
還有見面就喊他丑東西,聽到接生嬤嬤說他是小娘子,臉上笑意驟然變成憤怒和嫌棄,立刻轉身離去的嘉王。
“我,是,圣人,選的藥引”紀新雪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讓他覺得異常荒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