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新雪注意到虞珩臉上的傷,墊著腳扶正虞珩的頭,不許虞珩躲避他的視線,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虞珩身上,專心致志的盯著虞珩臉上的傷。
虞珩想掙扎卻怕紀新雪因此摔倒,只能渾身僵硬的立在原地,沮喪的垂下眼皮不肯與紀新雪對視,語氣既充滿討好又可憐至極,“比上次腳傷時疼得輕,最多七天的時間就能復原,你,別別嫌我丑。”
紀新雪根本就沒聽見虞珩幾乎是含在喉嚨口的最后幾個字,他的目光死死的定在虞珩腫起來的右臉上,險些被鋪天蓋地涌上心頭的自責淹沒。
是他故意讓虞珩拖延到最后的時間,再將要在安國公主府祭祖的事告訴英國公世子。
也是他將提純過的酒贈給虞珩,哄著虞珩答應他,先給英國公世子喝酒,再與英國公世子說開府大祭的事。
他早就從虞珩和英國公府之間的種種事跡中察覺到,仍舊得到虞珩信任的英國公府世子并不無辜,有意借著這個機會刺激英國公世子說出傷人的話,好讓虞珩見識到英國公世子的真面目。
是他害得虞珩挨打。
虞珩始終垂著眼皮不敢看紀新雪,生怕在紀新雪眼中看到類似厭惡的情緒,忽然感覺到手上有水珠滴落,他詫異的掀開眼皮,正好看到沿著紀新雪臉頰落下的淚水。
“你別你別哭啊”
他慌忙的抬起手,想要為紀新雪擦淚,卻在觸碰到紀新雪的瞬間立刻將手抬起來,笨拙的開口,試圖哄紀新雪別哭,“我不疼,我真的不疼,你別哭。”
虞珩眼中的紀新雪不知不覺間越來越模糊,好像有什么無形的東西正在阻擋他看紀新雪。
他想要將那些無形的阻擋抹去,卻摸到滿手的濕潤。
堵在大門處的老掌柜沉默的看著門內對流眼淚的紀新雪和虞珩,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轉過身繼續守在門口。
能哭出來是好事。
否則委屈積年累月的留在心中,遲早要憋出大病。
昨日小郡王在天黑后腫著臉到琳瑯閣的時候,老掌柜用盡所有理智,才克制住想要提刀殺去英國公府的想法。
無論他如何哄小郡王說話,小郡王都不肯理會,也不肯讓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看臉上的傷,卻堅持正常舉行開府大祭。
這讓老掌柜欣慰的同時,更加心疼小郡王。
但他也有私心,故意沒提讓小郡王處理臉上和手腕上的傷,還給讓人給小郡王煮了碗會讓傷處看上去更加猙獰的湯水。
清河郡王真心為虞珩能做出擔當得起安國公主府嗣王身份的行為高興,為虞珩邀請的賓客皆位高權重,除了禮部尚書和定北侯等人,還有金吾衛大將軍莫岣。
眾人看到腫著半邊臉,華服肅容站在安國公主府大門前迎客的虞珩時,臉上皆浮現不同程度的驚詫。
所有人都以為清河郡王當時就要發作,清河郡王卻忍了下來,堅持到開府、大祭都圓滿結束,又禮儀周到的送走所有賓客,才肅容問虞珩,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虞珩只肯說是英國公世子打他,其余的事都不肯透露,清河郡王也沒繼續追問,只囑咐老掌柜好好照顧虞珩,就離開了。
直到聽聞清河郡王離開安國公主府后,挨個去敲宗室大門,帶著宗室打上英國公府,老掌柜才狠狠的松了口氣。
小郡王的委屈總算是沒有白受。
但清河郡王只能替小郡王討個公道,給英國公世子個教訓,卻無法讓小郡王放下心結。
老掌柜聽著背后從無到有的抽噎聲,遙遙望向祠堂的方向,目光逐漸放空。
屋內兩個人原本只是面對面哭,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變成熊抱在一起哭,更準確些形容,是紀新雪熊抱著虞珩。
虞珩全程被動,卻舍不得推開紀新雪,偷偷將頭埋在紀新雪肩膀上,將紀新雪鵝黃色的裙子哭濕了大片。
“阿雪,我沒有冷心冷肺,我阿娘也不是涼薄的人。”虞珩的聲音接近于無,傳入紀新雪耳中時卻異常清晰。
紀新雪深吸了口氣,相比虞珩越哭越投入,他反而只在剛開始的時候失態,早就恢復了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