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都圈定了哪些地方,我能自己選嗎”紀新雪毫不掩飾對開府的期待。
早在上次回長安的時候,紀新雪就悄悄選好開府的地點。
安國公主府隔壁原本是武寧帝的心腹,齊國公的府邸。
乾元帝駕崩后,齊國公卷入建興帝和元王之間的皇位之爭,不幸落得財產充公、全家流放的結局。
至此,安國公主府隔壁的宅子就空了下來。
正好用來給他做公主府
紀敏嫣搖頭,“還沒選,準備讓你們自己選。”
紀新雪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甚,將原齊國公府視為囊中之物。
見紀新雪神色放松,不再像她剛過來時那般緊張,紀敏嫣才提起也許會讓紀新雪不開心的事,“我為你尋了幾名畫師,最擅長在人臉、頸、手腕處作畫。既能遮掩疤痕,也能修飾妝容,明日便送到你宮中。”
紀新雪嘴角的笑容稍頓,心中再次涌起愧疚。
這是他與紀敏嫣短暫的交流中,第三次感覺到愧疚的情緒。
第一次是發現紀敏嫣朝著他頸間的紗巾伸出手,下意識躲開的時候。
第二次是聽到紀敏嫣問他關于頸間疤痕的事,說謊騙紀敏嫣的時候。
聽聞紀敏嫣為他頸間不存在的疤痕,專門去找擅長面妝畫師,紀新雪再次生出愧疚的情緒。
他忽然有些后悔,看到紀敏嫣朝他頸間的紗巾伸手的時候躲開。
等到元日,紀敏嫣看到穿著皇子常服的他,會不會想起今天的事,覺得他是在有意欺騙她
“嗯。”紀新雪將心間翻涌的各種念頭盡數壓下,深深的低下頭,“謝謝阿姐。”
在紀新雪看不見的角度,紀敏嫣眼底深處飛快閃過探究的情緒,她試探著道,“讓阿姐看看你頸間的傷回頭再為你尋些更方便,能直接貼在脖頸處的裝飾。”
紀新雪保持低著頭的姿勢,久久沒有出聲。
半晌后,兩人同時開口。
“我這里有些上好的去疤藥,你都試試。”紀敏嫣看出紀新雪抗拒,不打算在這件事上逼迫紀新雪。
“可以。”紀新雪的聲音幾不可見,點頭的力度卻極大。
紀新雪終于抬起頭看向紀敏嫣,他放棄掩飾情緒,任由緊張順著眼睛傾瀉而出,“阿姐別害怕”
紀敏嫣沒急著去看紀新雪頸間的疤,她輕輕拍了拍紀新雪藏在廣袖下的手,“我在關內道的時候,親自去看望過在北疆落下殘疾的老將軍們。他們有的人沒了眼睛,有的人只剩下手臂或者腿。我連那些人都不怕,怎么會怕你”
紀新雪想以笑容回應紀敏嫣的安撫,努力半晌卻覺得臉像是被凍住似的僵硬,面無表情的轉頭看向別處。
會害怕的人不是紀敏嫣,是他。
紀敏嫣見紀新雪眉宇間沒有抗拒,才再次抬手伸向紀新雪頸間凌亂的絲巾。
眼角余光瞥見涂著朱紅色蔻丹的纖細手指逐漸靠近,紀新雪緊張的屏住呼吸。他覺得自己像是被綁在行刑臺上的犯人,已經聽到監斬官高喊午時三刻已到的聲音。
長姐看到他頸間的喉結會有什么反應
會不會立刻將他是郎君的事,告訴只與他們隔著屏風的兄弟姐妹
唯有想到同樣只與他隔著個屏風的虞珩,紀新雪才能得到些許的安慰。
他不是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