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里手握實權多年,向來不屑與人在嘴上爭鋒,她冷淡的道,“回陛下。武寧五年,武寧帝于大朝會斥責御史臺,稱聞風奏事不是胡攪蠻纏。”
“翌年,武寧新律曾規定,御史彈劾朝臣,若是最后證明朝臣無罪,可以罪名量刑的十分之一處罰御史。”
在武寧朝和乾元朝,御史算是被打壓最狠的衙門,直到老好人似的建興帝登基,御史才憑借其巧舌如簧的本事喘過氣。
焱光帝登基后,御史臺更是早早的摸清焱光帝的秉性。
頭日里焱光帝處罰誰,第二日他們就彈劾誰,以為焱光帝洗白的基本原則展開工作,待遇幾乎能稱得上是白日飛升。
從那時開始,聞風奏事才重新成為御史臺的保命符。
白千里條理清晰的說明武寧帝和乾元帝對御史臺的各種束縛,看向崔太師的目光如同冷血動物中的大型野獸。
她不會因為始終壓在頭上的政敵犯錯,有可能被她取代而興奮,卻隨時都做好給政敵致命一擊的準備。
建興朝和焱光朝時,御史雖然地位變高,但在位的皇帝始終沒有明確的下旨改變武寧帝和乾元帝定下的律法。
所以,剛才崔太師所說的話,嚴格意義上講,至少有半數的內容,違反虞朝歷代以來只增不改的律法。
司徒、司空也紛紛開口,斥責崔太師身為御史大夫,連熟讀律法都做不到,順著長平帝的話,暗諷崔太師老糊涂。
巨頭們紛紛開口,原本眼觀鼻鼻觀心看熱鬧的朝臣們也面露憤慨,緊跟著巨頭們的腳步,對御史們發起圍剿。
可憐御史們雖然是職業噴子奈何人數對比過于懸殊,他們本就因為崔太師的沉默心生不安,又要以幾張嘴面對十幾張嘴。
沒過多久,便潰不成軍。
只能挺直背脊做出寧折不彎的凜然姿態。
然而他們偶爾抬起頭觀察四周時,眼底的慌張和懼怕卻將其外強中干的本質暴露無疑。
因為長平帝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形勢在須臾之間徹底倒轉。
皇子皇女們借助地利,將朝臣們的變化盡數收入眼底,心中涌現久久無法平息的震撼。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帝王的威嚴和權柄。
紀新雪甚至覺得,他想要給御史臺個教訓,還要先露出破綻引誘御史臺上鉤的行為很愚蠢。
長平帝感受到兒女們的注視,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目光依次看向距離他最近的人。
先是站在右側的女兒們。
紀敏嫣短暫的震驚后,已經轉頭看向在大朝會頭日來給長平帝拜年的阿不罕冰,眼中皆是炫耀,向來冷靜克制的她忽然與少女的嬌憨貼切。
紀靖柔仍舊保持蹲在紀明通身邊的姿勢,正雙眼亮晶晶的望著長平帝,滿臉阿耶好厲害。姐妹兩個只顧著崇拜長平帝,完全沒有以此為奮斗目標的意思。
長平帝的笑容逐漸僵硬,轉頭看向右邊的兒子們。
紀璟嶼正滿臉愧疚的低著頭,仿佛經歷大考,發現自己的解題思路完全跟不上的學渣。
他正暗自埋怨自己,為什么沒想到聞風奏事是前朝才有的規矩。
紀新雪朝著長平帝揚起燦爛的笑容,渾身上下皆散發著讓長平帝不忍直視的光芒。
如果長平帝忽然擁有可以聽到別人心聲的能力,就會知道紀新雪的笑容,是自覺有萬能的阿耶,可以躺平做爹寶的咸魚快樂笑。
可惜長平帝沒有讀心術,又委實不明白忽然想打紀新雪的心思從何而來,只能先將這件事放在心底,轉而看向虞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