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用說,崔玉知道她不舍。
崔玉也不舍,但山下還有災民等著他。
他握住她的手,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魏楹卻在此刻道“你安心當差,我會一直在這邊住到你離開為止,這期間,你何時想來,我都會等你。你若明明有空卻不來,那我就再也不要見你了。”
崔玉苦笑一聲,道“好。”
魏楹咬咬牙,額頭抵著他的肩膀道“避子湯,其實不喝也行,你若想要孩子,我偷偷替你生一個。”
崔玉猛地轉過來,對上她癡癡的眼,崔玉眼中閃過痛色,但還是道“子嗣于我并不重要,若這孩子會累及公主的清譽,那我寧可昨晚什么都沒發生過。”
魏楹聞言,狠狠地捶了他一下“我不想再聽你這么說”
崔玉抓住她的手“今早只能辛苦公主服藥,下山之后,我會打聽男子避孕的藥方,以后,以后便無須公主受湯藥之苦。”
魏楹心里一酸“你真的要崔家斷子絕孫嗎”
崔玉看著她,指腹撫過她的眉梢“即便子孫綿延千年萬年,我早已化為黃土,那些人又與我何干”
誰都沒有她重要。
他不能陪伴左右,又如何舍得讓她獨自承受孕期的種種艱辛。
他不會因為斷子絕孫而痛苦,只怕她遺憾這輩子都不能做一個母親。
魏楹不會遺憾“你我這樣,孩子生下來也要受委屈,何必呢。”
她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她的孩子,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如果注定要背負一些惡意的指指點點,那不如不生。
景和十二年八月,永平帝北征瓦剌凱旋,因路途突發心疾,回京時已是奄奄一息。
該交待的國事都交待過了,永平帝看看面前的老三,道“叫楹兒來,你也不必走。”
魏曕跪在父皇的病床前,聞言回頭,吩咐宮人去請三妹魏楹。
魏楹就在外面候著,哭得眼睛都腫了,得知父皇終于要見她了,立即哭著跑了進去。
“父皇”跪到床邊,魏楹哭得泣不成聲。
她心里的父皇,年輕時健碩魁梧,老了也老當益壯,所以她放心地離開京城去游歷天下,總覺得還有大把的時間與機會可以在父皇面前盡孝,沒想到父皇
“父皇,都怪我,如果我陪您去出征,您可能就不會生病。”
永平帝看著這個已經三十四歲卻依然沒有出嫁的女兒,眼中流露出憐惜與遺憾,無力地拍拍女兒的手,永平帝笑著道“別哭了,聽父皇說。”
魏楹連忙捂住嘴,強忍哭意點點頭。
永平帝道“你們三姐妹,父皇最偏心你。”
這一句話,就把魏楹苦苦忍著的眼淚重新勾落。
“可我也不是個好父皇,明明看出你喜歡誰了,卻礙著自己的面子,一直裝糊涂。”
魏楹眼淚一頓,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永平帝朝女兒笑笑,然后看向跪在旁邊的魏曕“等我走了,你想辦法,成全楹兒與玉郎。”
這件事,永平帝也是景和四年時知道的。
那年夏天,崔玉到峨眉、樂山一帶賑災,那年夏天,女兒也在峨眉一帶逗留過。
還是年底女兒回來,提到峨眉山之風光,永平帝突然將兩個孩子聯系到了一起。
也沒有什么證據,永平帝就是想起了很多舊事,想起女兒小時候喜歡黏在崔玉身邊,想起女兒拒絕嫁到周家時,說她夢里會嫁給京城最有才華的兒郎。
當時永平帝只把女兒的夢當吉兆,現在想來,女兒也算是提醒過他了,論才華論容貌,又有哪個才子比得過崔玉
如果不是知道這門婚事很難成,女兒又怎么好好地不愿嫁人
抓到了一蛛絲馬跡,永平帝再暗暗觀察女兒崔玉,也就什么都看得出來了。
永平帝對崔玉沒有任何不滿,換個身份,他也早會成全這對兒苦鴛鴦。
只是,真把女兒嫁給崔玉,那老五該管女兒叫姐姐,還是叫舅母
為著這一層,永平帝便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晃就過了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