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要走了,生前在意的一些事,此時突然沒那么介意了。
“別哭,是父皇對不起你,耽誤你這么久。”
眼看女兒撲過來,淚跟下雨似的,永平帝很想再抱抱女兒,可他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他最后看向兒子,他要走了,這個國這個家,以后都要看兒子的。
“父皇放心,兒臣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所托。”魏曕緊緊握住父皇的手,鄭重承諾道。
永平帝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承平元年,春。
新帝前去春耕,閣老崔玉也陪著去了,一身布衣。
黃昏回到崔府,崔玉才從管事口中知曉,有人拿著他的玉佩拜訪,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
清涼寺一別后,崔玉叫人訂做了一對兒玉佩,一枚他自己戴,一枚送給魏楹,道魏楹以后如果有事要來崔府找他,無論喬裝成什么樣,拿出玉佩,管事便會直接將她請到書房。
即便如此,因為魏楹常年在外走動,只有年底才會回京,這枚玉佩,一年能用上兩次都算多的。
自從先帝駕崩,這還是魏楹第一次來找他,也是兩人第一次有機會單獨見面。
崔玉匆匆去了書房。
魏楹已經等了他一個多時辰,坐累了,這會兒無精打采地躺在內間的榻上。
她仍是男裝打扮,下巴上的胡子偽裝得更長了,手搭在腹部,無意識地轉動那枚玉佩。
見到崔玉,魏楹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崔玉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道“公主節哀。”
魏楹再看他一眼,眼淚滾下來,翻過身投入他懷里。
崔玉輕輕地拍著她的肩。
魏楹哭了很久,哭夠了,她坐起來,靠在他身上問“你知道,父皇臨走前跟我說了什么嗎”
崔玉不知。
魏楹便哽咽地告訴了他“原來父皇都知道,卻沒有怪罪過我們。”
她這么不懂事,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父皇懲罰她都是應該的,可父皇并沒有,反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成全著她與崔玉的私會。
崔玉回想先帝對他的恩遇,萬般感慨,只化作一聲嘆息。
等魏楹哭夠了,崔玉低聲道“你不來,我也準備去見你了,三爺登基已有半年,朝局穩定,我在與不在都沒有太大關系,所以,如果公主不嫌棄,我愿將剩下的余生,都追隨公主。”
現在正是公主最傷心的時候,也是最需要他的時候。
他幼時進燕王府,從此為先帝效力,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如今朝堂人才濟濟,真的不缺他一個。
都四十五歲了,再不到公主身邊,再過幾年,公主怕是真的要嫌棄他了。
“三哥與你關系甚篤,以你的資歷,做首輔都行,真的要退下來嗎”魏楹摸著他依然俊美儒雅的臉龐問。
崔玉握住她的手,道“臣更想做公主的面首。”
魏楹就笑了。
兩人商量好了,崔玉先進宮給淑太妃請安。
淑太妃早知道弟弟與魏楹有情,一耽誤都到這個歲數了,弟弟終于愿意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淑太妃只覺得欣慰。
“你盡管去陪公主,姐姐每日陪伴太后,衣食無憂,無須你擔心什么,老五也有妻子兒女陪伴,更不用你惦記。”
崔玉笑道“太后和善,臣弟確實放心。”
還在燕王府時,姐姐與溫夫人就交好,現在溫夫人母憑子貴成了太后,姐姐在后宮,更不怕被誰欺負了。
又有誰呢,先帝后宮就這么幾個人,也都老了,先帝又不在,爭風吃醋都沒得掙。
與姐姐道別后,崔玉去求見新帝。
魏曕在御書房。
崔玉是閣老,君臣倆幾乎天天見面,只不過,以前君臣倆談論的都是政事,今日崔玉遞給魏曕的,卻是一封辭呈,請辭的理由,崔玉自稱他染了不治之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