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朝身后看了眼,衡哥兒乖乖地吃著飯,沒有像二郎、三郎、四郎那般東張西望的。
很好,這段期間,能不被公爹注意,就是好事。
主位之上,燕王僵硬地維持著嘴角的笑容,一碗一碗地喝著酒,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席上的眾人。
老大沒出息,被他看幾眼就額頭冒汗。老二文不成武不就,風流好色,跟他娘一樣,也就臉能看。老三天天繃著一張臉,誰欠他了老四,總想著去找郭家三兄弟,自家兄弟不好嗎老五,就知道讀書,長得跟竹竿一樣,將來帶兵打仗也指望不上他。
在心里將兒子們數落一番,燕王喝口酒,臉轉向了女眷那邊。
老大媳婦仗著自己出身徐家,自命清高,天天端著架子。老二媳婦空有美色毫無城府,只會拉著老二去玩,一點也不懂相夫教子。老三媳婦
燕王打了一個嗝,這一打岔,突然想不起剛剛想數落老三媳婦什么了,盯著小媳婦看了兩眼,卻又被自己拿著勺子大口塞飯的衡哥兒拐走了注意力。
燕王先是笑,笑著笑著瞪起眼睛來,孫子有什么好,本該屬于他的皇位就是被那個只知道在父皇面前賣乖的皇太孫搶走的
“五郎”燕王重重放下酒碗,突然大叫道。
殷蕙心一抖,魏曕也提起心來。
只有衡哥兒,還在專心吃飯。
“把五郎抱過來”燕王不耐煩地道。
乳母趕緊拍掉衡哥兒圍兜上的飯粒,抱起小家伙匆匆來到王爺的席位前。
衡哥兒小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的祖父。
燕王捏捏孫子的臉,哼了一聲“天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你還會什么”
席上早安靜了下來,坐得再遠也能聽到他的話。
殷蕙替兒子委屈,這么大的孩子當然只知道吃喝玩樂,公爹也真是的,第一通火怎么就出在了兒子身上
上輩子好像沒有這茬啊。
有人替小家伙捏了一把汗,有人暗暗幸災樂禍,只有衡哥兒,認真思索了一下祖父的問題,然后道“我還會背詩。”
衡哥兒快兩周歲了,這半年來在說話上突飛猛進,不但能說長長的句子,還會轉動腦筋了。
燕王似笑非笑“背一個聽聽。”
衡哥兒看眼娘親的方向,從自己會背的幾首里面挑了一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天真單純的小兒,口齒清晰地誦讀著。
燕王聽著,忽然落下淚來。
故鄉,他不止一次思念父皇,可是父皇,好像早已忘了他。
“祖父怎么哭了”衡哥兒喃喃地問。
燕王吸吸鼻子,拿袖子擦掉眼淚,紅著眼圈道“祖父想你曾祖父了,曾祖父就是祖父的爹,還想你伯祖父,他是祖父的大哥。”
衡哥兒“他們在哪兒”
燕王笑中帶淚“曾祖父在故鄉,伯祖父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半個多月后,祖孫倆這番對話便由傳旨公公帶到了京城。
建隆帝聞言,大哭一場,即興揮筆賦詩一首,表盡思子之情,派人送去燕地。
燕王收到回信,臨窗遠眺,重新露出笑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