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月光照明,近侍睡得跟死豬一樣紋絲不動,兩面宿儺看著宇迦一套詭異的試探,一時想不出來,這小鬼到底在做什么。
最后,宇迦用指尖戳了戳宿儺的肚子,隨后干脆躺下,毛茸茸的腦袋往觸感不錯的腹肌一枕,直接翻身睡了過去。
少年貪睡,很快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兩面宿儺看著這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腦袋還在發懵,半晌,蹦出一句:“滾下去”
伸手要把煩人的小孩丟掉,而夜色陰影籠罩的房間里,宇迦的身體瞬間融入影子。
宿儺無法穿透影子去摸到這個少年,十種影法術的運用不僅僅是式神這么簡單,兩面宿儺也是頭一次見識這種生得術式,若是運用好在戰斗時可以開掛,藏進敵人的影子,這樣誰都找不到他。
宿儺有些疲憊地垂著眼簾,胸口的血痕還在慢慢愈合,他在心肝被掠奪的那瞬間,才領悟出了反轉術式,勉強保住了性命,不過咒力還是被奪走了一部分,此刻他正緩慢地重塑著失去的內臟。
小孩的身軀輕飄飄的,沒什么分量,不過體溫挺高,溫暖柔軟的一團盤在肚子上,讓缺失了部分重要器官的胸腹慢慢積攢了溫度,意外地不難受。
“嘖”了聲,兩面宿儺重新躺回獸皮墊子上,彼時,宇迦打了個噴嚏,房間暗處,一直蹲守的玉犬黑慢慢走出陰影,用牙叼起被子,輕巧無聲地走近些,給宇迦蓋上。
完事,式神揣好爪爪,匍匐在宇迦身邊,將大尾巴伸進對方手里,讓宇迦抱著當抱枕。
這期間,鬼神的四雙眼睛只是安靜地看著,良久,在夜色更濃的時候重新閉上,也陷入睡夢之中。
清晨鳥叫的第一聲里,和太就自然醒來。
他侍奉家主這些年,都是與家主同屋睡,每日提前起床,為對方準備好一切,才會叫醒宇迦,督促對方收拾完畢,干凈英俊地出去見人。
迅速把身上的被子疊好,和太躡手躡腳地打算出去準備熱水,冷不丁看到軟塌上空著的,頓時渾身發涼,緊張地環顧一圈,人是找到了,可看到人時,他眼睛差點瞪脫眶。
昨天被救回來的兩面宿儺依然躺在獸皮墊子上,強壯的身軀呼吸均勻,臉龐輪廓深刻,薄唇抿著,自然有股威嚴和邪氣。
而他家家主大人四仰八叉躺在兩面宿儺身邊,頭枕著鬼神的肚子,手里環著玉犬的尾巴,彼時玉犬吐著舌頭斯哈斯哈仰視和太,似乎不明白這個人類一早在這做顏藝是什么毛病。
和太捧著臉無聲尖叫,差點化為一副吶喊。
雖然他知道自家家主睡相不安穩,時常會把貓貓狗狗之類的又暖又軟的東西抱在懷里入眠,但眼前這個是兩面宿儺
抱著睡會被做掉的吧
和太哆嗦著爬過去,抓著宇迦的一只腳,小心翼翼把小孩往自己這邊一點點拽過來。
現在趁對方沒醒,盡快把現場處理干凈
宇迦慢慢滑下鬼神的肚子,腦袋磕在獸皮上的時候,他忍不住“嗚”了聲,玉犬黑當即支棱起耳朵,明顯是緊張了,和太眼神瘋狂示意對方安靜,手上繼續緩緩把小孩往自己這邊拽。
總而言之先遠離那個危險的家伙不驚動任何人地分開他倆就可以了
小孩躺著,被捏著腳踝緩緩拉出兩面宿儺的身邊,等終于把宇迦拽到自己懷里,和太趁熱把人塞進邊上的被窩,又招呼玉犬過來看著宇迦,不讓對方滿屋亂滾。
“看好家主啊,別靠近那玩意,危險”
和太指了指兩面宿儺,然后給玉犬比劃了一個大大的“x”。
總而言之,那個東西達咩
玉犬黑用一種睿智的眼神望著他,不斷搖尾巴。
總算把危機解除,和太才放心出門,找仆人要熱水和吃食。
障子門合攏時,木框發出“嗒”的輕響。
兩面宿儺摸了摸涼颼颼的肚子,顴骨上的側目睜開了一只,瞄了眼被塞進被窩,裹得像個惠方卷一般的小鬼,口中發出淡淡的,有些不爽的輕哼。
然后,他右手勾起地上還有余溫的被子,蓋在了肚子上。
半個時辰后,宇迦半夢半醒地被和太從被子里拉出來,閉著眼讓對方給他穿好衣服,用方巾擦干凈臉蛋,漱口,然后被一勺一勺,塞了滿嘴的七草粥。
“大人多吃點,春野出,若菜摘,過年要吃七草粥,來年身體會更好,我們就能元服禮了。”
宇迦吃的艱難,雖然成人禮很有誘惑力,但是你拿的是盆不是碗啊,你填鴨呢
吃不下的家主大人指了邊上的兩面宿儺“我吃不完,給他吃。”
和太勸“鬼神吃香火,詛咒吃情緒,妖怪吃人,他不是人那也就不吃粥啊。”
說著,又給小少年塞了一勺。
祭完五臟廟,宇迦和玉犬一塊被丟車上,連同兩面宿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