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尚書看兒子一眼,“顧二小姐就是那個去年在顧家莊子上算計了你的女子,你怎么替她說起話來了”
他可記得兒子當時氣得急赤白臉,屋里上好的斗彩茶盞都砸了好幾個。
仲公子有些赧然,低聲解釋道,“當時是有些誤會,其實那件事未必全是她的錯處,我過后想想,倒是覺得自己當時脾氣太大,處置得有些不妥,過于不留情面了,她畢竟是個姑娘家,日后怕是再難有好姻緣,我我想著”
仲尚書挑眉,“你想什么你忘了你祖母請來的胡大夫說你看著沒事,實則體質虛寒,娶妻納妾的事情都要緩一緩,好生保養兩年再說。”
仲公子立刻咳嗽一聲,“我沒想什么,就是覺得有些對不住顧二小姐。”
又不滿嘟囔道,“那胡大夫也不知是祖母從哪里請來的,我看著就像個江湖騙子,偏你們還把他的話當真,搞得現如今我房里連個看得順眼的丫頭都沒有了。別人金榜題名后便是洞房花燭,到我這兒可好,金榜題名后直接當和尚了”
仲尚書臉頰一抽,被兒子憋氣郁悶的表情逗得有點想笑,忙忍住,斥道,“胡說什么,當和尚也是能亂說的。”
忽然有些懷疑,“那顧家的二小姐聲名極差,你不是一直對她十分厭惡嗎,怎么忽然轉了性”
仲公子聽了這話不由連連擺手,“爹,快別提這個了,謠言誤人啊我后來才知,她是個容貌絕美,性情爽利的女子,那些傳言怕是有人惡意中傷。”
仲尚書皺眉,“什么叫你后來才知”
仲公子,“我我在顧家莊子上的那一日不是醉了嗎,有些認不清人。”
仲尚書皺眉看了兒子一會兒,忽然話鋒一轉,“其實顧侍郎常年不理后宅事務,家中全都任由夫人做主是有緣由的。他少年時才學出眾,年紀輕輕就考中了進士,春風得意,加上人又生得儒雅俊俏,所以很是風流瀟灑了一段時間。只不過后來因為納了一個極美的小妾,日日沉溺溫柔鄉,懈怠公務,險些誤了大事。他那次鬧出的紕漏有點大,多虧了他的座師楊閣老惜才,替他多方周旋,才保住了官職,只是那一年楊閣老也致仕還鄉了,恐怕與他保下顧賢之事脫不了干系。顧侍郎經過那一次之后便沉穩了許多,再不踏足鶯鶯燕燕的場所,家中的后宅也整肅一清,全都交給夫人打理,他自己再不多過問,所以顧家才是現在這個樣子。”
仲瑞霖很是驚訝,“竟還有這樣的前塵因果。”
房中的燭火閃動,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仲尚書面對兒子時一向寬和的神情,在暖黃的燭光下顯得嚴肅起來。
正色道,“知好色而慕少艾乃是人之常情,只是過猶不及,慕得過了卻是要徒生事端,紅袖添香轉眼便會變作了紅顏禍水。我和你說這許多不是要背后論人長短,而是要告訴你,你如今還年輕,心性不穩,易被外物所惑,要時刻牢記君子當克己復禮,守其初心,方能始終不亂。”
仲尚書很少對兒子說教,難得說一次,仲瑞霖自然要認真對待,立刻也端肅了神情,站起來躬身應道,“父親教導得極是,兒子知道了。”
仲尚書點頭,擺手讓兒子回去休息。
仲瑞霖從父親書房中出來后一路唏噓,心說只怕顧二小姐和明仁賢弟的親娘便是父親所說的那位美妾,聽說早早便過世了,當真是紅顏薄命。
他心中對顧家姐弟甚是同情,雖然知道父親今日提點他就是讓他不要再去招惹有望成為下一個禍水的顧二小姐,但想明仁賢弟是我的好友,我幫幫他總是應該的,若是幫他的時候順帶也幫到了顧二小姐,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因此回去后還是細細致致寫了一張小姐家出門赴宴時需要準備東西的清單,夾在一本書里,第二天一早便命人給顧明仁送了過去。
顧明仁年紀雖小,但卻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在家中已經能獨當一面,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經過馮夫人,他自己就辦了。
當即便命人按單子準備,三日后便讓楓葉捧了一堆羅裙,比甲,絲帕,香囊,還有兩只荷包,分別裝了大小兩種銀錁子去找石韻。
正巧顧侍郎今日早歸,因有事情和馮夫人說,便先去了夫人房中,此時正從馮夫人院子里出來,沿著花園中的回廊往前面去,正碰到兒子帶人捧著一堆花花綠綠的物事過來。
問道,“你這拿的什么東西,要做什么”
顧明仁垂手站定,也不隱瞞,答道,“這個月初八恭王太妃做壽,下帖子邀母親帶大姐二姐同去,二姐只有兩件家常衣裳替換,不能穿出去做客,我讓人找繡莊的繡娘趕制了兩
身,這便給她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