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擦了擦手,丟了帕子,聲音才恢復到一貫的威嚴“進來吧。”
柔嘉一見弟弟要進來,連忙從榻上下來,急匆匆地穿了鞋,又對著鏡子整理了下衣服,一切妥當后才站到了下首的桌案旁,一副他們不熟的樣子。
只是一看到桓哥兒小心翼翼地跟著張德勝走近的時候,她又有些心情復雜,扭著頭不去看他。
蕭桓看見姐姐站在一旁,想上前去找她,被張德勝一攔,覷了一眼那端坐著的穿著明黃色衣服的人,才回過神來,乖乖地又給他行了個禮。
他生的唇紅齒白,行禮的動作不緊不慢,和他的姐姐一樣,連睫毛的卷翹的弧度都幾乎一樣,撲閃撲閃的惹人憐,皇帝縱是不喜,聲音卻沒有那么嚴厲,淡淡地叫了一句“起來吧。”
這殿里的擺設看著并不華麗,但件件古樸莊重,蕭桓站在一把紅木椅子旁邊,整個人還沒有椅背高,有些害怕地貼著椅子腿站著。
皇帝抿了口茶,再抬頭,聲音出乎意料地沉了下來,張口就是斥責“你身為皇子,怎么可以不顧孝悌,當眾打傷你的長姐,你今后若是再敢這樣,朕定然會打斷你的手,把你丟到慎刑司去”
他上來就是這么嚴厲的恐嚇,蕭桓被嚇得渾身發抖,立馬縮著身子躲到了椅子底。
柔嘉原本只想讓他教一教蕭桓,長長記性,沒想到他一口就是在恐嚇,著急地豁地一下站了起來“你怎么能這么嚇他”
皇帝卻是不為所動,淡淡地看著她“坐下。”
柔嘉聽著他不以為然的語氣,忽然有些后悔,她就不該把桓哥兒叫過來,不該相信他真的會有好意,讓一個孩子任著他欺負。
眼看著桓哥兒被刺激的又要發病,柔嘉更加愧疚,顧不了許多也不管他的命令轉身就要過去安慰。
可她還沒走遠,身后就傳來一聲冷斥“站住。”
柔嘉腳步一頓,并不想理他,仍是上前。
可還沒走兩步,身后卻忽然又多了一聲茶碗被重重放下的聲音,聲音震的整座大殿仿佛都顫了一下“朕叫你站住。”
“你再這樣慣著他,遲早會毀了他”
皇帝聲音前所未有的嚴厲,像是一道驚雷劈在了她身上,柔嘉登時便止了步,像是忽然有些清醒了過來,看著縮成一團的蕭桓心情格外復雜。
皇帝見她停了步,這才起了身走到她旁邊,稍稍放緩了語氣“人都有劣根性,孩子也是。他只是膽子小不會說話而已,腦子又沒什么問題,他知道你對他好,無論做了什么你都會原諒他,所以他學不會控制自己,只會一次次更加嚴重。像這樣的孩子你就該讓他好好吃一次苦頭他才會長教訓,知道不能無底線地依靠你。”
柔嘉何嘗不明白他說的話,她只是實在狠不下心罷了,當初剛進宮時她在這宮里連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旁人一邊敬著她,一邊又看不起她,直到桓哥兒出生,她才有了一絲被需要的感覺。
后來母親去世,若不是桓哥兒還在,她大約也跟著去了,他們感情極深,她沒辦法對一個生病的孩子說任何的重話,更下不了手,這才將人帶到了這太極殿,找個能壓住他的人來管教。
眼下被一點醒,她閉上了眼,努力不去看瑟瑟發抖的桓哥兒,任憑他發抖,尖叫,硬著心腸轉了身回去。
可皇帝看著下面尖叫哭鬧的孩子卻一臉淡定,似乎這種事情見的多了,甚至徑直批起了奏折,一轉頭看她還揪著帕子站著的樣子,又將茶盞推過去“替朕沏茶。”
柔嘉被他一打斷,思緒才沒那么凝在桓哥兒身上,顫著手拎起了茶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