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明白,皇兄雖然看起來冷漠,不近人情,但他心底一貫很重視親族,上次白家之事,他便讓人對萬壽宮壓著消息,又下令善待了女眷幼子,因此當太后得知時,也只是慨嘆了幾聲,便再沒多言。
“皇兄,母后這一病老了許多,身體也大不如前了,你難道真的要和她至死不見嗎”永嘉聲音已經帶了些淚意,“年后永嘉便要出嫁了,永嘉實在不想看到你們二人這樣。”
聽到她顫抖的尾音,蕭凜才終于擱了筆“好。”
“永嘉就知道皇兄不是心硬的人。”永嘉瞬間破涕為笑,攬住了他的胳膊。
婚事在即,她笑的格外燦爛,蕭凜揉了揉她的腦袋,并未再提起前些日子太后送來的那個侍女。
萬壽宮里果然擺了滿滿一桌子菜,仿佛又回到往昔熱鬧的時候。
太后經此一病,兩鬢生了些華發,中風雖然好了,但半邊胳膊還是有些不利索,搭在桌面上時微微地抖著,一見皇帝進來,她拉了拉衣袖,蓋住了發抖的手臂,唇邊漾開一絲笑意“快起吧。”
蕭凜視線從那手臂上移開,落座時出言時關心了一句“近來國事繁忙,兒子疏于照顧,母后近來身體可好”
太后擱了筷子“身子倒是大好了,就是這左半邊胳膊,還時不時有些發抖”
太后艱難地抬了抬胳膊,苦笑了一聲,又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了,元祐,哀家記得你幼時最喜歡螃蟹清羹,從前你養在太皇太后那里,哀家見不到你,只能偶爾托人送去一次,哀家今日特意下了廚,過了這么久也不知還合不合你的口味。”
蓋子一掀開,香味撲鼻。
蕭凜看著那金黃的蟹膏,只是坐著沒動。
“母后已經許久未下廚了,做壞了不少次才終于做好,皇兄快嘗一嘗吧。”永嘉將那羹往他面前推了推,滿含期待。
“說這個做什么。”太后掩著帕子看了永嘉一眼,語氣略帶指責。
兩人一來一回,蕭凜終于還是動了筷,抿了抿唇,微微笑道“很好,母后費心了。”
“你吃著好就好。”太后松了口氣。
張德勝看著皇帝那動了一勺的螃蟹羹,卻是一臉欲言又止。
幸好皇帝只動了一勺,便看向了永嘉“你的公主府還有何需要添置的”
“沒什么可添置的了。”永嘉沉思了片刻,才突然想到,“對了,皇兄我想把府里的湖再挖大一點,在湖中填個島出來,島上再建個涼亭”
永嘉細細地數著,一臉興奮。
“好,有什么想要盡管通知內務府。”蕭凜平時對她雖嚴厲,但也極為寵愛,公主府的一切都隨著她的心意。
太后見他們兄妹一言一語,頗為融洽,摸了摸永嘉的頭插了話“一晃這么長時間過去了,永嘉都長這么大了,哀家真是有些舍不得,皇帝你要操心國事,這嫁娶之事又極為繁瑣,要不,這后宮之事還是交給哀家吧,哀家膝下就這么一個女兒了,把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哀家才能放心”
太后斟酌著語氣,小心翼翼地看著皇帝。
繞來繞去,原來還是為了后宮的掌權。
前些日子她送的那個侍女大概也是為了籠絡他吧。
蕭凜垂下袖子,遮住了泛著紅疹的手面,良久,才終于點了頭“永嘉的婚事要緊,母后若是不嫌操勞,那自然是好的。”
“哀家如今身體已然大好了,這點小事算不上操勞。”太后頓時喜笑顏開,又催促著皇帝動筷,“別光說話了,菜要涼了。”
蕭凜頷首,卻沒再動那螃蟹羹。
用完膳,出了萬壽宮的門,張德勝跟在后面憂心忡忡。
陛下愛吃螃蟹羹,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陛下不但不愛吃,反倒一碰就出疹子,太后便是稍稍留意一番也能知曉,可她身為母親卻毫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