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子楚得意道“沒想到我還能騙過先生。不過見到先生后,先生一言,子楚就知道該如何對待先生了。”
“哪一言”呂不韋問。
“先生問我,是愿先生資助我在邯鄲過富足日子,還是愿先生資助我歸秦。”
過了十幾年,于秦王來說,昔日的場景卻是歷歷在目。
“資助我歸秦我父二十多個兒子,若非想攬擁立之功,何故在一名潦倒質子身上浪費資金先生一見我,就想到如此長遠了啊。”子楚認真道“先生押寶于我,我自要以國士待先生。”
呂不韋的喉嚨動了動,卻是沒能說上話來。
他靜靜注視著形容枯槁的秦王,清雋面孔寫盡動容。
良久之后,呂不韋啞聲開口“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
秦王粲然一笑。
“后來,先生送我歸秦,當天夜里,我于府中宴請先生。”秦王子楚笑著說“我舉著酒器問,先生于子楚有大恩,縱子楚無以為報,也是要報的,敢問先生想要什么”
“我說,我與公子一見如故,又相識多年,于情于理也不能看公子葬身于邯鄲,只為忠義,不求回報。”呂不韋開口。
那一瞬間,病榻上的國君,已然又稱為了神采飛揚的年輕公子。
嬴子楚一雙混沌的眼,一寸一寸的恢復清明。
“哦先生出此言,便是所求之物,子楚給不了。”他說。
“不韋不懂。”呂不韋跟著回憶道。
“先生明明懂得很。”子楚擺了擺手“商人出手,投十金為得百金,投百金為得千金,那數個千金砸進去,眼睛眨也不眨,圖謀之物絕不是資金、財產那么簡單。子楚明白,一時給不了,不代表一世給不了。”
子楚抬手,虛空握住那不存在的酒器。
“子楚答應先生,有子楚一日,便有先生一日。子楚走多遠,先生便走多遠。若子楚為太子,先生便是太傅;若子楚有朝一日成為秦王,那侯爵、相國之位,定屬于先生,不會讓先生的投資虧本,毀了這大商人的名號。”
呂不韋失笑,也是搖頭“公子此話,切勿不可與外人提及。”
子楚眉梢一挑“那是自然這般豪言,子楚只道與先生說。”
而后,他看向呂不韋。
昔日野心勃勃的公子,與今日權勢滔天的相國,在交錯的時空之下遙遙相對。
“子楚做到了。”
秦王子楚得意道“封賞先生前夜,寡人高興的一夜睡不著覺。寡人心道,縱然是太后要公開叫板,縱然她直言威脅寡人,寡人也決計不能讓步。”
“不韋勸過王上。”呂不韋不假思索“即位之后,也不好與太后直接翻臉。為安撫陽泉君,不韋愿意退讓。”
“他陽泉君是什么東西”
秦王子楚毫不客氣“先生于我有恩,若不還之以先生,寡人這秦王哪里還有信譽與威嚴可言即使沒有先生,我也必須得打一打楚人的氣焰。”
呂不韋認同頷首“為國君,不可受制于臣。尤其是秦君,更不可受楚臣掣肘。”
“不然,我愧對昭王與父王啊。”
秦王子楚一聲喟嘆。
“寡人本想著,有先生在,有太傅在,有如此之多的良將猛將在,我秦國休養數年,一鼓作氣,分明能將這六國盡數收入囊中。”他越往下說,聲音越低。
“先打韓趙,后征魏楚。”呂不韋接道“最后剩下的燕齊,根本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