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井陘。
“換將”
營帳中,一眾副將聽完使者的話語,紛紛按捺不住,或震驚或憤怒地斥責出聲。
“你什么意思,陣前換將”
“瘋了吧,現在把李牧將軍換下去,拿什么與秦軍對抗”
“趙蔥之前從未上過戰場,叫他過來當個擺件么”
邯鄲來的使者見狀卻只是冷笑一聲。
他耐心等到武將們罵也罵完,討論也討論完,才拿捏著倨傲神態,繼續開口“諸位將士們的意見,我記下來了,回頭就轉告給王上。”
“你”一眾副將當即瞪眼。
“行了。”
正襟危坐的李牧平靜地打斷了爭論。
英朗端正的青年將軍,抬眼看向面前的使者“大人還有什么話要說”
這還差不多。
使者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王上還說了,將軍切勿多想,只是王上念及將軍在外征戰多年,覺得太過辛苦,請將軍回邯鄲修整。”
偌大的營帳,站著數名武將、護衛,此時卻因使者的話語鴉雀無聲。
最終是李牧淡淡地打破沉默“趙王體恤,末將心領。然兵法有云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陣前換將,換的是我軍千萬將士的性命。恕牧不從。”
使者一震“李牧你你要抗旨”
李牧起身,他右手牢牢握住腰間佩劍劍柄“來人,把來使押下去好生看管。”
“李牧”
甚至不用親兵動手,兩名反應最快的副將直接向前,把使者利落地干脆按在地上。
邯鄲來的文臣怎可能撼動武卒的力量他在地上不住掙扎“李牧賊臣,你果然是要造反你敢動我,我要你好看,我要你”
“把嘴堵上。”
李牧微微蹙眉“派一支士卒回邯鄲偵查,若趙蔥前來,一并繳械收押。有趙括、廉頗在先,我決計不能退”
“是”
“末將領命。”
見到李牧徑自抗旨的強硬做派,諸位下屬不僅不驚訝,反而長舒口氣,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都下去吧。”李牧命道“今日之事,不得傳出此帳,否則一律按軍法處置。”
等將軍們離去,只剩下李牧的親信時,副將才擔憂出言“趙王這又發哪門子的瘋,還要換將”
李牧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秦軍分兵進攻,多數武將都在外征戰。而李牧遠在井陘,他于秦廷又無相近之人,朝堂出了什么情況,他完全不知情。
但想也知道大概發生了什么。
秦國向來善用反間,秦王政即位后更是如此。每每成功,也只能說各諸侯國自身國內矛盾重重,才叫他們順利得逞。
當今的趙國,更是個渾身漏洞的篩子。
八成又是秦國重金賄賂了郭開李牧稍作一念就轉過彎來。至今趙王偃對廉頗將軍為秦出兵耿耿于懷,他不僅不反省,反而時常對老將軍多有責怪。故技重施,也就是郭開多提那么一嘴的事情。
到如今這個地步,李牧怎能不清楚情況
昔年趙國,武有廉頗,文有藺相如。上下、內外具為一心,才得以國力中興。而如今的趙國,國君、文臣與武將,完全是三匹不相干的馬,各自一頭前行,還嫌棄對方不使勁。
早知如此,還不如花點心思在朝堂上,哪怕是行李牧最不屑的拉幫結派,也不至于眼下連個提前報信的人都沒有。
“也怪我。”
思及此處,李牧沉重地搖了搖頭“多年在外,朝堂之上無親信之人,軍中副將多忠于我而勝過忠于國君。如此,國君猜忌,又無人能協助我,落得這般境地,是我只顧著打仗而忘卻旁的。”
“將軍”
副將聞言,趕忙出聲“咱們習武學兵法,為得就是打勝仗。朝堂如何,是那幫文臣的事情,你做不好這不是你的錯啊”
李牧苦笑“若全軍為我牽連,就是我的錯了。”
副將陷入沉默。
他看著自己追隨多年的頭領,流露出悲慟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