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寫完了策論之后,為避免閱卷之人對考生偏袒,所以會由宮人們將答卷上的名字用紙糊住之后再呈到閱卷官們面前,閱卷官通常由六部的尚書、四位閣臣擔任,在殷朝,對于參試舉子極為嚴格,一般來說會試只取前一百名,若是達不到這個人數,也不會降低標準,這一次能進入殿試的便只有六十余人。
但就算只是要查閱這六十來張策論卷子,對于閱卷官們來說也已經是一個大工程了,更別提他們還要在下午之前給卷子排出名次來,再將評出的前十呈到皇帝面前,由皇帝定下前三名了。
舉子們寫完之后,便將卷子交給在一旁等著收取的宮人拿走,他們是不被允許隨意走動的,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待到了午間,皇帝便傳人來說給舉子們上些簡單的飲食,眾人拜謝過后,才開始享用。
沈徽留意到自己和旁邊的舉子桌案上擺上來的雖然都是同樣的菜色,但這些分明就是自己在重華宮里吃慣了的,當即心中便已明白這又是七殿下的“”,他心中有些好笑,自家殿下這幾年來雖然也變得穩重許多,但在一些小地方上又常常顯露出些許跳脫的本質來。
他拾筷夾取碟中菜品,放入口中輕輕咬下,果然是最熟悉不過的味道了。
舉子們開始用膳,在殿上等待的朝臣們自然也不會被餓著,殷盛樂捏了塊餅子,到側殿里轉了一圈,幾位老大人包括他家皇帝爹爹在內,都是絲毫沒有顧忌地一手肉餅一手卷子,熱熱鬧鬧地討論,唯有那個剛剛見了殷盛樂面就揪掉自己兩根白胡子的何閣老忍著沒吃東西,而是認真地在考生的策論上圈圈畫畫。
殷盛樂沒出聲打擾眾人,而是腳尖一轉,就回到了大殿上“喲,二哥怎么在這兒”
二皇子沒去看閱卷的熱鬧,也沒跟其他人留在大殿里對著這一屆的考生評頭論足,他捧著一海碗的肉菜,躲在角落里吃得興起。
殷盛樂覺得自己真是看不透二皇子這個人。
明明恨不能把“咸魚”倆字掛在腦門上了,做事也不怎么靠譜,可暗暗地又被皇帝所重視關心著,算得上是他第二喜歡的兒子了。
既然你沒什么野心,也用足了力氣想告訴旁人你是沒有野心的,可為什么偏偏是你的長子繼承了皇位呢
殷盛樂感覺自己只要一面對這位二皇兄,明明屬于原主的多疑性格就像是被鯰魚闖入的魚群一樣,變得躁動起來,壓都壓不住。
“唉,我懶得去聽他們叨叨。”二皇子聳聳肩,他比殷盛樂大了整整十六歲,而立之年,皮囊卻不怎么顯老,也不像其他人那樣二十幾歲就開始蓄須,下巴刮得干干凈凈,五官雖不驚艷,卻也十分耐看。
無論殷盛樂從哪個角度看,都覺得二皇子就是個普普通通還怕老婆的中年男人。
“二哥覺得,這一次科舉,誰能拔得頭籌”殷盛樂還是沒忍住,出言試探。
二皇子用筷子輕輕敲了敲碗,苦惱地搖搖頭道“這你可就問錯人了,哥哥我呀,連到底都有那些人參加了殿試都不知道,哦,你家阿徽我倒是認得,往常總聽說上書房的夫子們夸他學問好,想必對這一回的科考很有把握”
“阿徽的學識自然是極好,弟弟就怕有人瞧著他年輕想故意壓他的名次”殷盛樂下意識地得意起來,話說到一半才又拉回來,不自然地咳嗽兩聲,“哥哥方才不是隨父皇一起去巡視了么,就沒有一個入眼的”
二皇子“嘶”地吸了一口氣,說“這么跟你說吧小七,你二哥我,當年也是跟著你們劉夫子讀書,他劉老羊的外號還是我給起的,我被罰的次數,只怕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我一個呢。”
他說話說得無比耿直,絲毫不為自己是個學渣而感到愧疚。
二皇子斜著踏步出去,對著一個宮人招招手,將碗遞給他,又走回來,搓著雙手對殷盛樂說道“你二哥文不成武不就,打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我家阿嬋一起游山玩水寫戲本子,七弟呀,咱們兄弟幾個,又有誰能爭得過你呢”
他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