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結束之后,新科進士們通常都能有三個月的探親假。
沈徽跟臨川侯府的關系在老臨川侯去世后便直墜冰點,淪為白身的沈健日日醉生夢死,全然當沒生過這個兒子,新任的臨川侯倒是有意要修復與沈徽的關系,奈何沈徽此人雖面上看著軟和,但他心里只要認定了一件事情,就鮮少能再為了旁人更改。
他寧愿放棄一個侯爵的位置也要將自己與臨川侯府撕扯開來,又怎么會為了那什么見了鬼的血脈親情之說而回頭呢
探完了養胎的殷鳳音,二人回到宮中,殷盛樂一五一十地將姐姐的意思轉達給了商皇后,商皇后聽完了,沉默許久,才悠悠地嘆出“既然如此,便隨她去吧。”
“娘,我看姐姐的氣色很好,她府上留的脈案也都十分正常,想來再過上幾個月,就能給您添個和我一樣漂亮的小孫子了”
“哪兒有夸自己漂亮的,你這臉皮呀,真是愈發地厚起來了。”商皇后笑著說道,“不過倒也是,外甥肖舅嘛,幸好沒把你生得太難看。對了”
商皇后眼中滿滿的慈愛,混著那十來年不曾變過的憐惜與驕傲,她輕聲叮囑“再過十日,今次參選的秀女陸陸續續地就要入宮來了,她們會住在儲秀宮中,但也沒禁止她們到御花園里散心走動,你若是遇見了有那等言行無狀的,莫要沖動。”
她對著殷盛樂說完,又轉過頭去看沈徽“阿徽,到時候若是真有不長眼的犯到小七跟前,勞煩你幫著勸上一勸,這闔宮上下呀,他也就能聽進去你的話了。”
“娘娘放心。”沈徽果斷應下。
殷盛樂眼珠一轉“可阿徽不得到翰林院報到么雖說有三個月的假期,但本來家就在京城的新科進士可是都恨不得第二天就去報到了啊。”
原作里的暴君對沈徽確實也算親近,但那種親近更像是對心腹臣子或者下人的親近法,而且還為了拉攏助力不愿意沈徽跟臨川侯府斷絕關系,推著他去同沈德爭臨川侯世子的位置在原作里沈健順利繼承了爵位沈徽因此不得不去面對那些曾經將他踩進泥地里的所謂“親人們”。
所以在原作里,沈徽被點為探花,授予官職的第二天就去了翰林院報到,還給自己爭取到了一座小宅子,可以不必去臨川侯府,也偶爾躲一躲原主。
“你又何必跟他們比較”商皇后鳳目微微睜圓了,瞪了兒子一眼,又放緩了語氣,“阿徽苦讀這么多年,日日詩書不離手,好容易考了個探花,你不想著帶他好生松快松快,反倒想叫他立時就走馬上任了”
她依舊一副溺愛自家孩子的模樣,殷盛樂挑起濃眉,雙唇微張,卻還是壓住了心底的疑惑沒有打斷母親。
“那些進士是著急求官來做呢,阿徽是你的伴讀,難不成將來你還會少了他前程”商皇后眼中撒著星星點點的金色光斑,她略壓低了聲音,卻還是無所顧忌地將這細聽起來對皇帝不怎么敬重的話語給直白地說了出來。
殷盛樂這一世白得的父母二人對他自己都可謂是寵到了天上,要星星就不給月亮的,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無法察覺到父母中間存在的隔閡已經越來越大,他不知道該怎么勸和,只能盡量在中間充當個潤滑劑的作用,好歹也別叫這攜手半生的老夫妻兩個真的離心了不是
說起來,殷盛樂是真的覺得自家親爹在女色這方面上有點渣了。
從前那些為了收攏勢力的聯姻不算,他登基后選過兩三次秀,每一次都有新人入宮,雖然這些新入宮的妃嬪還比不上落入水里的小石子,連個聲響都沒有的,但殷盛樂還是渾身的不舒服,在這個合法擁有妾室,皇家的妾室還擁有比肩前朝大臣的品階的世界,最難過的就是女子了。
但他從來沒有在商皇后的臉上看到過脆弱的神情,她面對宮妃朝臣時高貴威嚴,面對著自己的一雙子女時慈愛和藹,面對意圖向她和孩子們伸手的敵人時,她就像是一只警惕又冷酷的雌虎,耐心地等待,老練地分析,在時機成熟之時,撲上去咬斷敵人的喉嚨。
“阿徽,你說這一回選秀,父皇那里還會留新人嗎”在回去重華宮的路上,殷盛樂憋了一肚子的話,斟酌著選出幾句,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