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不妥。”滿朝的寂靜里,何閣老上前道。
“為何不妥。”殷盛樂的語氣很平靜。
何閣老下頜上的短須輕輕顫著“女子出嫁,便是夫家之人,理應從一而終,不與外男有所牽扯,且陛下此舉,乃是亂家之禍,實在有違天理”
殷盛樂笑了“聽到了嗎邱尚書還不快將你早先日子改嫁的女兒抓回來浸豬籠,你恩師說這有違天理呢。”
突然被點名的邱尚書管著禮部,他早先年曾拜在何閣老門下,往日里也是“恩師”長,“恩師”短的,他本身是個不怎么愛出頭的性子,為官要訣就是圓滑不沾事,誰都不得罪,平日里沉默寡言得很。
何閣老滿心政務,不愛搭理這些家務事,因此并沒有留意到徒弟的女兒改嫁之事,一時間也有些尷尬。
邱尚書連忙出列“陛下,下官就這么一個女兒,還請陛下高抬貴手”
“你求錯人了。”殷盛樂指指一臉醬色的何閣老。
何閣老有一拱手道“陛下,老臣所言并非是這個意思。”
“朕知道。”殷盛樂不耐煩地擺擺手,“就算邱尚書的女婿沾花惹草染了一身的病,還愛動手打媳婦,但邱尚書竟然敢叫他女兒和離回家改嫁,實在是太有違天理了,她就該出嫁從夫嘛,哪怕被爛人夫君傳染上一身花柳病,或者被活活打死,那也該是她的命,何閣老,朕以為,作為父四位閣臣中,父皇最為推崇的一個,你雖古板迂腐,但多少還是將我大殷子民視為子侄一樣地愛護的。”
毫無征兆,他猛地將手邊的硯臺砸到了地上,飛濺的墨汁澆了跪在地上的禮部郎中一臉,何閣老的袍腳也沾染到不少,而硯臺正落在邱尚書的腳邊。
“沒想到,你對自己的徒孫女,竟也是心狠如此。”
所有人都知道,殷盛樂只是在強詞奪理,但是,沒有人指出來。
他們心知肚明,但那個正在胡攪蠻纏的人是皇帝。
“朕就奇了怪了,你們家里生孩子的都是男人嗎,還是你們比較特別,都不是女子所生,所以才這般輕賤她們。”殷盛樂把臉一板,“來人,將邱尚書的女兒帶回她前夫家里去,還有禮部郎中家里,多送幾個男人進去。”
“陛下恕罪”邱尚書立馬跪倒,“陛下,臣與夫人多年相守,膝下僅得了這一個女兒,先前她所嫁非人,臣心里實在是痛惜不已,這才令她和離歸家,并非是,并非是小女的意愿,都是臣不忍她受罪,才強令其改嫁”
他摘下頭上的烏紗帽,跪伏在地,說完,抬頭淚眼朦朧地看向恩師“閣老,青兒那孩子小時候您也是夸過的啊”
何閣老頓時進退兩難。
和離改嫁和后院里的女人奉旨給男人戴綠帽子完全就不是一回子事情,可偏偏邱尚書叫殷盛樂的一通強詞奪理給捏住七寸,倘若何閣老繼續堅持己見,那皇帝怕是真能做出再把邱小姐丟回她那個花柳前夫家里的事情。
何閣老的學生雖然多,但像邱尚書一樣坐到了這個位置的,也就他這一個人罷了,而且如果他真的犟到底,真的毀了邱小姐的一輩子,那只怕不僅僅是師徒反目那么簡單,他的名聲也要沾上污點。
“這手段也太陰損了。”
下了朝,殷鳳音忍不住打了弟弟兩巴掌,“好端端的一個姑娘,被你拿到前朝來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