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時間差不多,林母就讓林父開三輪車帶林斐回家,她要和大姨在娘家住一宿。
一般秋收結束以后地里沒有農活,家里也不那么忙,閨女們會在娘家住兩天,大家聯絡一下感情,這也是慣例,只不過今年有姥娘獲獎的事兒,大家都格外興奮。
大姨住娘家的保留節目就是晚上哭訴自己命苦,埋怨爹娘給自己找了個短命男人,日子過得艱難。一開始姥爺姥娘也內疚,別人也同情,可每次都這樣大家也麻木了。
為了避開她拿林妍說事,姥娘還讓林妍去大姐屋里睡了一宿。
第二天吃過早飯,二哥開三輪車拉著姥娘、林母等人去縣里。因為車斗比較顛簸,林妍讓姥娘坐前面駕駛室里,大姨和林母坐后斗里。
韓慕陽不喜歡坐三輪,太顛了,他們三個依然騎自行車,到縣里他們兵分兩路,林妍和三寶陪姥娘,韓慕陽直接去找韓衛紅看鋪子。
如今縣里還沒有博物館,展覽是在縣人民禮堂舉辦的,閉幕式也在這里舉行,到時候公布獲獎名單現場頒獎。
姥娘還挺忐忑的,覺得自己一個農村老太太,一把年紀裹著個小腳,過來有些丟人。等到了以后她發現,嘿,和她這樣的鄉下人不少呢,只不過人家沒她年紀這么大。那些燙頭、衣著講究的城里人反而少。
畢竟是民藝展覽,剪紙、捏泥人、做面花花、草編活兒、木匠、石刻等為主,有幾個城里畫畫的攝影的,帶著獨特的藝術家氣息,和他們格格不入。
很快別金海就來了,他聽說林妍來找他立刻放下自行車去找她。
見了面寒暄幾句,林妍就領他去看姥娘。
別金海一把握住姥娘的手,笑著搖了搖,“大娘,您有一雙巧手啊。”
姥娘笑得左右兩個大酒窩深深地露出來,“老婆子來丟人了,我可不會說話,領導別嫌棄。”
姥娘不會說普通話,好在縣里基本也說方言,大家都溝通自如。
大姨還想往前湊,卻被林母拉住了,示意她跟在后面就行,別過去搶風頭了,再讓人家領導嫌棄。
林母是真的開眼界了,她可沒想到縣文化局的人對林妍居然那么客氣,見了面主動握手問好,笑容滿面的半點架子都沒。要知道他們在村里也見過鎮上下來的干部,那一個個的昂首挺胸下巴看人,可沒這么親切。
她有一種不認識自己二閨女的感覺,忍不住一而再地把視線落在林妍身上,可林妍自始至終都沒回頭看她一眼,一直扶著姥娘跟別金海去應酬和別的參賽者認識一下。
二哥看沒自己什么事兒,他呆在這里有點拘束,干脆就開三輪車收廢紙舊衣服去了。
介紹到那幾個打扮時髦的男女身邊,有的人熱情地跟姥娘握手,夸她剪紙剪得好,有靈性。
別金海指著一個50左右卻保養得益衣著講究的女士笑道“這位也是我們縣里有名的剪紙大家崔昭蕓女士。”
林妍扶著姥娘,剛要和她招呼,崔昭蕓卻皺著眉頭躲開了。
崔昭蕓挓挲著自己纖細的手指,歪了歪頭,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剛做的指甲。”
這時候有什么做指甲的呀,就是抹了大紅的指甲油。
她不想和姥娘握手,老太太個子不高,銀白的頭發,衣著相當土氣,居然還穿著民國時候的斜襟褂子,穿著尖頭小鞋,擺明就是個裹腳的封建女人,她瞧不上。
別金海有點尷尬,恰在這時另外一個五十左右的婦女小跑過來,她也燙著頭發、衣著不俗。她朝著姥娘笑道“哎呀,這位就是大閱兵的作者夏女士吧。”
說著她就主動捧起姥娘的手搖了搖,“夏女士您好,我叫李玉鳳,我打小就愛好剪紙,可我看了您的作品,真是甘拜下風啊。”
姥娘眨巴著眼睛,咧了咧嘴,露出她雪白整齊的假牙,“啥夏女士我不是夏女士。”
林妍附耳道“姥娘,你姓夏,女士就是尊重你的稱呼,跟先生太太差不多。”
姥娘忙擺手,“咱可不配,我就個鄉下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