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最喜歡的一套茶碗用了十多年如今還好端端地擱在柜子里頭,便是舊了、有的地方被碰壞了,也還是小心地收著,只要她想,就隨時能夠找出來用上。
比如她用慣的一床琴,前世今生都是那一張,琴弦替換了數次,如今還好端端地擺在書房的案頭上。從賀時年替她把那一床琴找回來的那時起,至今也有數年光陰,這些年里文老爺與文從翰送給錦心不少好琴,卻沒有一床能夠替換了原先的。
比如繡巧、小嬋她們走了之后,錦心院里一直沒有添人,文夫人念叨了幾次不合定例都被她含混過去了,如今還是小安她們幾個人伺候著,偶爾小嬋她們回來走動走動,便好似還處在舊日的光陰里一般。
只說賀時年那邊,他正兒八經地向文老爺與文夫人行了大禮,正色莊容地道“終我此生,不負錦心。若我負她,叫我今生眾叛親離,再無歸處可言,惡疾纏身,暴斃而亡,墮入地獄不得超脫。”
屏風后,錦心騰地站了起來,婄云扶了她一把,錦心才回過神,泄氣坐下,好笑又有些無奈地低聲道“他看我看得嚴實,自己說起話來卻全無顧忌的。”
婄云拍了拍她的肩,沒有說話。
承恩公夫婦今日只是帶媒人來行納采禮的,他們夫婦二人會在金陵停留很長一段時間,為賀時年與錦心走完六禮。
賀時年要退居江南意志堅定,便是當朝皇后也未能令他動搖,對他的這個決定,宋家大部分人無權置喙,唯獨宋家老太太說了兩句,見他極為堅決,到底十根指頭也有短長,點點頭默認了。
承恩公與他或許長談了一番,究竟談沒談、都談了什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宋家夫人便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做好了一個養母的本分,為賀時年操辦婚事,從頭到尾沒有提出一點意見。
偏生她行為舉止又半處沒有怠慢的意思,無論是對賀時年還是文家。
這其中的復雜感情不是外人能夠輕易看透,只是有人心中揣摩她或許對賀時年不滿,卻因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無法表達。
或許吧。
承恩公夫婦離去時,錦心早已退下了,文老爺與文夫人慢慢往后頭走,文老爺輕聲問“你瞧那后生如何”
文夫人沉默半刻,“豐采高雅,容止可觀。是個好孩子。”
“堪配得咱家錦心。”文老爺笑吟吟地接上一句,文夫人低聲道“他既能在金陵定居,也好,若要沁兒跟著他到京城去,咱們是怎么都放心不下的。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既是太子心腹,如今太子東宮儲位穩固,他留在京中日后自有坦蕩前途,若我沒記錯他如今身上已有三品軍職,可見天子厚待,怎得非要辭官回鄉呢”
文老爺些微猜到些內情,但也不好說與文夫人知道,便只能道“許是人各有志吧。”
“或許吧。”文夫人點了點頭,又道“既然他家的意思是婚儀盡早,老爺你看沁兒的及笄禮要不要提前操辦”
“不必。”文老爺斬釘截鐵地道“就在臘月里辦,無論笄禮還是昏禮,宋家會同意的,再急,也不能催得不成體統,也不能讓咱家的姑娘未出閣便隨和適從著他家。”
文夫人心里其實也算是這樣想的,只是顧念著從承恩公府罷了,此時聽文老爺如此說,便不再糾結,點點頭,心中盤算起錦心的嫁妝來。
嫁妝倒是有未心的定例在前,她只管備好府里給的那一份,文老爺私底下貼補多少她不管,同樣,她要給多少添妝全憑她對錦心的心意,文老爺也不會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