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其實是有幾分隱憂的近來錦心夜里的夢做得愈發頻繁了,醒來時常有長久的茫然與不知所措,偶爾還會流露出屬于歷盡世事的文錦心的目光,而不似文家小阿沁那般天真懵懂。
例如方才那個神情。
她內心當然期盼錦心盡快恢復記憶,但她更怕恢復記憶的速度太快,錦心的身體會接受不了。
如今被徐姨娘這樣一敲,就仿佛是把懵懵懂懂攀上雪山,尚未修行完全便要承繼神女之名的孩子拉回人間。
婄云忙輕聲勸道“姑娘不急,我從前曾自我父親那里學過一套五禽戲,姑娘身上有力氣的時候,也可以緩緩練練,能養養氣血精神,力氣自然就上去了。”
其實昨日和文從林干架的之后娘娘不止用上了體重壓制,隱隱還有幾分戰場上用的制敵技巧,那是當年南征北戰時練下的,即便主子與陛下一內一外,但偶爾也會有需要御敵的時候,自然練得嫻熟,但后來體弱,逐漸便放下了,昨兒一使,也有些生疏。
這個沒什么,往后偶爾練練,記憶刻在心里,稍稍一練就記回來了。
倒是這身子婄云心里有幾分憂愁,面上卻不能表露出來,只笑著哄錦心回房,道“前日那些香料還沒調配好呢,這幾日天氣好,不如配出來,也好陰干啊。”
錦心幽怨地看了徐姨娘一眼,然后乖巧地被婄云拉走。臨走前婄云回頭望了小佛堂內一眼,隔著重重裊裊的煙霧,觀音玉像眉眼朦朧,端坐在蓮臺山,便是不信服神佛的人,此時多少也會升起些叩拜之心。
但婄云沒有。
前生娘娘病得最重的那一年,陛下、她、安南公、翼北公、忠敬伯夫人他們幾乎拜便了京城周遭千里內所有靈驗有名的寺廟道觀,可最終,還不是無用之功
婄云回過頭來,目光定定地注視著錦心但或許,那些神佛也真的有靈,有靈到,她竟還有與主子相聚,看著主子從小小一團長大的一日。
府試一結束,文夫人也沒等出成績,便把一家人都打好包帶到郊外避暑的園子中了。
這也是為了向文從翰表示咱們家雖然重視你這次府試,但你也不必將成績看得十分緊要,將自己逼得太緊。
這是因為府試前闔府上下都表現得太過緊張了,文夫人當時不覺著,后來抽出身來想想,恐怕也給了文從翰太多壓力。
她見多了那些寒窗多年、一朝不中,險些把自己逼瘋的例子,文老爺因為格外留心,這幾日也在外聽到不少,故而夫妻兩個一拍即合,文從翰剛從考場里出來,全家便都大包小包打好,離了金陵城了。
文從翰滿心無奈地跟著到了郊外的園子,閆大夫給他請了脈,開了方子,說雖然身體底子不錯,前頭月余卻消耗太多,要好生補一補以免壞了多年練出來的好身子。
文夫人聽了驚憂交加,蕙心心知一個府試并不至于將文從翰逼到如此地步,憂心多半還是為了自己的事,對閆大夫所叮囑的事宜便更加上心了。
于是即便府試結束,文從翰的苦難生涯卻還在繼續著,幸而過了幾日,他休整得差不多了,便向文老爺與文夫人提出要到書院走一趟,文夫人連忙道“不只你該去,我們也該去的。”
文從翰聞聲微怔,文老爺與文夫人相視一笑,徐姨娘無奈道“傻小子,這是要給你娶媳婦了”
“父、父、父親母親”好險椅子燙屁股似的,文從翰一下從椅子上竄了起來,又驚又喜還有點不知所措,文夫人搖頭輕笑“瞧瞧,這孩子歡喜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