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錦心這個狗子不負所望,很快被養得比少時的文四姑娘還要驕矜挑剔。
一開始調香是因為常夢到鮮血滿身,她在戰場上殺過人,同樣也留下了對血腥氣的深深厭惡,調香插花,多少能緩解些許。
那時癥狀還輕,再到后來病得愈發重了,宮殿內每日藥氣彌漫,賀時年在前線征戰,她每日一顆心一半掛在朝政一半掛在前線上,精神常年緊繃,心理狀態也不大好,對周遭的氣味便幾乎演變成了極端的挑剔。
濃厚的藥味、腥味、油膩味,這些味道都會讓她心煩不喜,這一習慣也被帶到了今生,即便失去了記憶,錦心的挑剔也遠勝前世同齡百倍。
至于在其他地方的挑剔只能說是身邊人慣出來的,習慣養成了,入奢容易入簡難。
好在這犢子多數時候還算善解人意,在衣食住行上挑剔的功力如今只發揮了不到六分,不然文老爺應該會在前些年便青筋暴跳掐死自己崽子。
無他,養不起爾。
錦心挑剔功力發揮到十成時有多矯情如今世上應當只有零星兩個人知道,只說此時,婄云正在外屋與繡巧低聲交談,試圖把這個上輩子掌勺的盡快教出來,忽然聽聞錦心喚她“婄云”
聲音急而尖銳,帶著隱隱的威嚴。婄云心中登時咯噔一下,她對錦心太熟悉了,自然對這樣的聲音意味著什么太清楚不過。
她匆忙起身三步并兩步沖進那間小屋里,便見錦心半坐在臥榻上,面色隱帶紫紅,唇色蒼白,手緊緊抓著心口的那塊衣料,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身體不受控制地在輕顫,婄云清楚那是因為心悸過度加上喘不過氣所導致的。
那一刻婄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全憑下意識的動作,她推開了窗,走到錦心身邊將隨身攜帶的藥丸塞進她嘴里,然后半攬著她一點點為她順氣。
指尖搭在錦心的脈上,婄云的眉心越蹙越緊,繡巧匆忙地叫人去請閆大夫來,徐姨娘也被驚動,樂順齋迅速由寧靜轉向忙亂,折騰了半日錦心才半闔著眼躺下。
閆大夫擬了新藥方交代先吃三日試試,又安慰徐姨娘并無大礙,許是夢中魘住了導致情緒波動太大,或有驚恐之憂才會如此。
徐姨娘聽了還有半顆心提著,見錦心的面色逐漸緩過來些才松了口氣,坐在床前哄錦心睡下,許久之后才輕嘆一聲,緩緩起身離去。
徐姨娘前腳走了,婄云后腳就進屋來,半跪在腳踏旁,低聲喚“主子。”
“備筆墨。”錦心忽然睜開眼睛,目光清明哪有半分困倦,便要起身,婄云忙從旁取了比甲來替她披在身上,又取出筆墨來。
錦心儼然是心中早就打好腹稿的,此時提筆一蹴而就,洋洋灑灑數千字,蠅頭小楷寫出足足三頁紙。
婄云在旁伺候筆墨,目光只落在桌案上,并未轉眸去看,待錦心寫完了,她便將墨跡吹干折起,靜靜地等候錦心吩咐。
但聽錦心道“將這東西折起來用素面的荷包包好,明日我放你休沐,你尋機出府,將它壓在西二里外青衣巷由東數第十三戶人家門前的石磯下,放的隱蔽些,但要留些暗示,如果真是他”
婄云立刻反應過來,那屋是那位賀主子少年時被人領養的居所,那個民院在前世也是金陵情報周轉很重要的一個地點,但這會
婄云立刻明白錦心的意思只在試探,想來這一份文書也并不是直接與賀主子交流的書信,多半是一件只二人知曉的秘事改成的趣聞短篇。
如果那個地方現在已經做了前世之用,那這無疑是主子已經在向賀主子坦白身份,如果不是那也不過是個被主人不慎遺落的短篇故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