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想了想,點點頭,婄云垂眸掩去眸中的憂色,躬身退下了。
搬來漱月堂算來也沒幾日的功夫,繡巧卻覺著好像過了大半輩子似的,姑娘病勢起伏不定,搬來第二日還能到正院請安去,后來不過是到沒多遠的樂順齋用一頓膳食、陪姨娘說上兩句話,便累得言語也懶了。
繡巧正要勸錦心略歪一歪,忽然聽小桔子脆生生的通稟聲“姑娘,太太院里的秦嬤嬤來了。”
錦心微提起些精神,將思緒從那些腥風血雨尸山血海的模糊畫面中抽離,微微點頭“傳她進來。”
繡巧抿唇壓下無聲的嘆息,頷首應是。
倚著憑幾坐在炕上,錦心聽到繡巧帶著笑的聲音“秦媽媽,我們姑娘請您進去呢。”
正在廊下與錢嬤嬤說話的秦嬤嬤笑著點了點頭,對錢嬤嬤道“四姐兒是好顧的主兒,性子和順,待人也溫和,你好教導著姐兒,太太心里多感念你們的好處呢。這不,我來給姐兒送東西,太太還吩咐我捎一塊哆羅呢的尺頭來,這南地天氣潮濕陰寒,做件背心子穿上也暖和。”
她多少也摸出錢嬤嬤的底細來,故而這言語并不算太恭敬,將二人擺在平等位置上,話里帶著親近,見錢嬤嬤沒惱,心里更有了底,與她笑著微微欠身,便轉身進了屋里。
錦心不耐冷也不耐熱,屋子里冷了易犯咳嗽無力,熱了又會胸悶得透不過氣來。
這會西屋里燒著暖炕,便只攏了一個火盆子在當地,溫度正好。秦嬤嬤進來被熱氣一烘,倒覺臉面有些發熱了,繡巧忙又搬了墩子斟了茶來,秦嬤嬤笑著道“姑娘客氣了。”
到底也坐下了。
文府里這些在長輩身邊伺候的奴婢素來有臉面,晚輩們待著也要恭敬些,如今文老爺逢年過節還得給當年伺候過文老太太一輩子,送文老太太歸了西的老嬤嬤行禮呢,秦嬤嬤在文從翰、蕙心與瀾心跟前都有體面,遑論另外兩位庶姑娘。
錦心待人的態度素來不錯,這幾日她情緒不對,也把錢嬤嬤鎮住了,那點子想要降服她的心也全都被錦心臉上偶爾流露出的冷意和若有若無的煞氣嚇退了,故而這幾日老實得很,每日課上不過教導些禮儀行走,這是水磨的常年功夫,錦心做來卻如行云流水天成自然,叫錢嬤嬤連說教的地方都沒有,只有贊嘆。
這會對著秦嬤嬤,這是個對她熟悉卻不算十分熟悉的人,錦心也不想露出破綻來,搞得府中明天就傳出四姑娘性情大改的傳聞,便抬起眼帶著笑看她,道“嬤嬤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外頭還飄著雪珠呢,有什么話打發小丫頭們說一聲便是了,哪里需要勞動您呢”
半點看不出方才倚在憑幾上懶懶垂眸隨口說一句“傳她進來”的樣子。
秦嬤嬤滿臉帶著笑,“姐兒這話說得,給太太做事,本就是我們這些奴婢的本分,就是天上下了刀子,太太吩咐了我也得過來。何況這可不是傳一兩句話的事兒,叫底下人來不說太太了,我都不放心。”
她先關懷了錦心身體兩句,因這幾日閆大夫來往得勤,滿府里都知道錦心病了,她見錦心面色發青唇色發白,便道“太太說了,叫姑娘好生歇著,年下了府里也忙亂,前頭亂作一團,您且好生在園子里靜養著,不必到院里請安去。有您掛念的心,太太就受用了。”